红星厂的机器轰鸣声,逐渐从生涩变得流畅,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孩,终于迈开了稳健的步伐。一笔接一笔不大但稳定的订单,让车间里不再空旷,工人们脸上也多了份笃定。薄利多销的策略下,现金流开始缓慢回正,虽然远未到盈利丰厚的地步,但至少,这个新生的厂子,算是活下来了。
林一却没有丝毫松懈。他清楚,依靠低端元件和乡镇小厂订单,只能解决生存问题,无法实现他心中那个实业帝国的蓝图。他必须为红星厂找到更具竞争力的产品和更广阔的市场。
他将目光投向了技术升级。
这天,他把张文远叫到了那间新布置好、还带着油漆味的厂长办公室。办公室很简单,一张旧办公桌,两把木头椅子,一个铁皮文件柜,墙上挂着一幅申城地图和红星厂的规划图。
“张兄,现在生产线稳定了,但我们不能一直吃老本。”林一开门见山,手指敲了敲桌面,“中轴变压器、磁棒线圈,技术门槛太低,迟早会陷入价格战。我们必须研发新产品。”
张文远推了推眼镜,面露难色:“林总,研发需要投入,需要人才,更需要时间。我们厂现在……底子还太薄。”
“底子薄不是借口。”林一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可以先从改进现有工艺,降低成本入手。另外,你同学那边,还有没有其他搞技术的朋友,对收音机调频头、或者更精密的电感元件有研究的?可以请过来做技术顾问,哪怕只是兼职,按项目给钱。”
他深知,在90年代初,很多技术人才还窝在效益不佳的国营单位里,拿着微薄的薪水,一身本事无处施展。这正是他挖角的好时机。
张文远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我试试看。我有个师兄,在无线电厂研究所,好像就在搞调频收音机相关的项目,听说那边经费紧张,项目推进很慢……”
“去接触一下。”林一立刻道,“了解他的情况,表达我们的诚意。只要他有真才实学,待遇不是问题。”
安排完技术储备的事情,林一又将注意力投向了销售渠道。老周负责的电子表生意已经彻底收尾,资金全部回笼。林一没有把这笔钱躺在账上,而是划出一部分,交给老周一个新的任务——在申城最大的电子元器件市场,盘下一个位置好一点的摊位。
“我们要有自己的门市部。”林一对老周说,“不能总靠两条腿去跑。有个固定的点,既能展示产品,也能更方便地接触客户,收集市场信息。”
老周对这事倒是干劲十足,拍着胸脯保证尽快搞定。
就在林一为红星厂的内生发展殚精竭虑时,外部环境也在悄然发生变化。随着浦东开发开放的力度加大,越来越多的外资和合资企业开始入驻,带来了更先进的技术、管理理念,也带来了更激烈的市场竞争。
同时,关于股份制改革试点扩大、企业兼并重组的风声也越来越密。张文远每天都会带来各种从报纸、内部资料甚至小道消息听来的相关新闻。
“林总,听说市里有意挑选几家经营有方、有发展潜力的集体或民营企业,作为下一批股份制改革的试点,如果成功,以后甚至可能上市……”张文远汇报时,眼神里带着兴奋。
上市?林一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一条快速做大做强的捷径。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红星厂现在规模太小,底子太薄,远达不到试点要求。好高骛远只会摔得更惨。
“先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做好。”林一沉声道,“打铁还需自身硬。”
时间在忙碌中飞逝,转眼已近1992年岁末。申城的冬天湿冷刺骨,但红星厂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新设的门市部开始带来零散订单,张文远那位搞调频头的师兄也答应先利用业余时间帮忙解决几个生产工艺上的难题,虽然还没有实质性新产品出炉,但技术改进的种子已经埋下。
这天傍晚,林一难得准时下班。他骑着车回到小区,远远就看到自家窗户透出的温暖灯光。
推开门,一股暖意夹杂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宋清正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就着台灯的光线,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书。她身上盖着一条薄毯,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而宁静。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看到林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回来了。”
“嗯。”林一换下沾着油污的工装,洗了手,走到她身边坐下,“看什么呢?”
宋清把书的封面翻过来,是一本《会计基础》。
林一愣了一下。
宋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轻柔:“我看厂里账目都是文远哥兼着,他本身技术上的事就忙……我想着,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学学看,以后……也许能帮上点忙。”
林一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她没有沉溺在悲伤中,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融入他的世界,想要为他分担。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拿着书的手上:“慢慢学,不着急。”
宋清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只是耳根悄悄泛起了红晕。
灯光下,两人一时无言,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细微声响,和彼此渐渐同步的呼吸声。
窗外,是1992年岁末申城的寒夜。但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却弥漫着一种相互扶持、共同前行的暖意。
资本的浪潮依旧汹涌,实业的道路依然漫长。
但林一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有需要守护的人,也有了愿意与他并肩前行的人。
这就足够了。
足够支撑他,去面对前方的一切未知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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