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京城,终于迎来了雪后初霁。晨光熹微时,皇宫各处便已响起扫雪之声,太监宫女们手持竹帚,将宫道上的积雪清扫至两旁,露出底下湿润的青石板路。檐角的冰凌在朝阳下闪着晶莹的光,偶尔有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落下,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养心殿内,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兴隆帝李晟早已端坐在紫檀木御案后,案上堆着两摞厚厚的奏章。他今日穿着一袭玄色常服,领口袖边绣着暗金龙纹,虽非朝会大典时的正式装束,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他先拿起几份边关急报细细看过,提笔批了几行字。又翻开江南织造的奏章,见上面写着今岁丝绸产量较去岁增长三成,不由微微颔首。待看到两广总督奏报剿匪事宜时,他的眉头渐渐蹙起,朱笔在奏章上点了点,沉吟片刻,方才落笔批示。
批完紧要政务,他这才取过各地送来的新春贺表。今年各州府的贺表倒是写得花团锦簇,文采斐然。山东巡抚的贺表引经据典,将他的德政比作尧舜;湖广总督的贺表则用工整的骈文,盛赞四海升平的景象。
看着这些华美辞藻,兴隆帝不由想起前年江苏府送来的那份贺表——偌大的洒金笺上,只写了两个大字。当时他虽未动怒,心中却也不免觉得太过敷衍。他素来不喜这些虚文,但身为封疆大吏,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足,未免太过倨傲。记得他当时的朱批也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正回忆间,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份贺表上。这是贾府递上来的,字迹工整秀丽,措辞得体,既表达了恭贺新禧之意,又不显得过分谄媚。看到落款处贾政的名字,他忽然想起前日刚刚册封的贾才人。
贾元春...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这时,殿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兴隆帝立刻放下朱笔,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快请。
殿门开启,但见皇后扶着宫女的手缓步而入。她今日穿着一件杏黄缂丝凤穿牡丹纹的宫装,外罩一件银狐皮里子的绛紫斗篷,发髻上只簪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虽装扮素雅,却更显雍容气度。
夏哥儿,今日怎得空来见朕?兴隆帝含笑问道,语气中透着难得的亲昵。这是皇后的小名,除了他,再无人敢这般称呼。
皇后浅浅一笑,示意身后的宫女将食盒放在一旁的紫檀小几上:臣妾煲了鸡汤,想着陛下连日操劳,特送来给陛下补补身子。
说话间,宫女已打开食盒,取出一个青花瓷罐,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在殿中弥漫开来。那宫女小心翼翼地舀了一碗鸡汤,恭敬地递给皇后。皇后接过,亲自奉到兴隆帝面前。
兴隆帝接过瓷碗,但见汤色清亮,浮着几颗枸杞和红枣,香气扑鼻。他舀起一勺尝了尝,点头赞道:火候恰到好处,是你亲手熬的?
臣妾守着炖了两个时辰。皇后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下,陛下近日批阅奏章到深夜,臣妾瞧着心疼。
兴隆帝慢慢喝着鸡汤,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喉间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放下碗,叹道:这些年若不是你在身边时时提醒,朕怕是早就累垮了。
皇后柔声道:陛下是一国之君,保重龙体才是最要紧的。她目光扫过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这些政务永远也处理不完,何不稍歇片刻?
兴隆帝揉了揉眉心:你说的是。只是年关刚过,各地奏报纷至沓来,朕若不及时批阅,恐误了大事。他指了指那摞贺表,你瞧,光是这些贺表就堆了这么高。
皇后起身走到御案前,随手翻开几份贺表看了看,轻声道:文采倒是不错,只是千篇一律,少了些真心。
兴隆帝挑眉,那你觉得,怎样的贺表才算有真心?
皇后沉吟片刻,道:臣妾以为,若是能如实禀报当地民生,让陛下了解百姓真实生活,比这些华丽辞藻更有意义。
兴隆帝颔首:朕也是这般想。前年江苏府的贺表只写了二字,虽显简慢,倒比这些虚文来得实在。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在潜邸时,皇后忽然笑道,每逢年节,咱们收到的贺礼都是些实用的东西?有一年秦将军送了一车自家种的萝卜,说是让殿下尝尝鲜。
兴隆帝也笑了:怎会不记得?那萝卜又甜又脆,比宫里的还好吃。如今秦将军镇守边关,去年送来的贺礼倒是讲究了,可朕总觉得少了当年的那份心意。
帝后二人忆起往事,殿中气氛越发温馨。这时,皇后注意到兴隆帝手边放着一份奏章,墨迹尚新,似是刚刚批完。
这是...皇后轻声问道。
兴隆帝将奏章递给她:是贾政递上来的,谢朕册封其女为才人。
皇后细细看过,见奏章中言辞恳切,既表达了感激之情,又表明了忠君之心,不由点头:这贾政倒是个知礼的。
朕倒是觉得贾才人……兴隆帝淡淡道,举止得体,谈吐不俗,难怪太上皇会特意提起。
皇后敏锐地察觉到皇帝话中有话,试探着问:陛下的意思是...
兴隆帝站起身,踱到窗边,望着窗外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太上皇近年来少有问及后宫之事,此次却特意为贾才人说项,朕不得不思量其中的深意。
皇后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陛下是担心...
贾家是金陵望族,在朝中根基深厚。兴隆帝目光深远,贾代善曾是太上皇的心腹重臣,如今贾政虽只是个工部员外郎,但其兄贾赦袭着一等将军的爵位。
陛下...皇后欲言又止。
兴隆帝转身,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既然太上皇开了口,朕顺水推舟又何妨?况且...他顿了顿,朕前些时日偶遇贾家子弟,观其言行,倒是个可造之材。
皇后恍然:陛下说的是那贾家公子?
正是。兴隆帝颔首,那日他虽未多言,但观其气度,不似寻常纨绔子弟。若贾家子弟皆如此,倒也不负世家之名。
这时,太监在门外禀报:陛下,戴权求见。
兴隆帝整了整衣袖:让他进来。
戴权躬身入内,见皇后也在,忙要行礼。皇后摆手道:不必多礼。本宫正要回去。
兴隆帝对皇后道:晚膳朕去你那里用。
皇后含笑应了,领着宫女告退。
戴权这才上前禀报:陛下,各宫娘娘都在询问,何时为贾才人举行册封典礼。
兴隆帝沉吟道:按制办理便是。告诉内务府,不必过分铺张,但也不可失了体面。
遵旨。戴权应道,又呈上一份名单,这是各王府递上来的年节宴请名单,请陛下过目。
兴隆帝接过名单,目光在荣国府三个字上停留片刻,忽然问道:贾才人入宫前,可曾许过人家?
戴权忙道:回陛下,据奴才所知,贾才人入宫时年方二八,并未许配人家。
兴隆帝点点头,不再多问。他走到御案前,重新拿起朱笔,却并未立即批阅奏章,而是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积雪在阳光下渐渐消融,檐角的冰凌断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兴隆帝的思绪却已飘远,他想起了自己登基这些年的种种,想起了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想起了边关的烽火连天...
陛下?戴权轻声唤道。
兴隆帝回过神,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一份奏章。作为一国之君,他没有太多时间沉湎于思绪,眼前还有太多政务需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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