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遇刺的消息如寒夜惊雷,瞬间撕裂了京城的平静。
谢庆遥赶到端王府时,府内灯火通明,侍卫持刀戒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杂的气味。
端王寝殿外,淑妃娘娘已至,正伏在榻边低声啜泣。
端王妃正在给端王喂水。
“谢侯爷来了!”下人通报。
谢庆遥拱手向淑妃行礼:“臣参见淑妃娘娘!”
淑妃抬手,神情哀伤:“免礼!有劳谢侯仔细查探。”
谢庆遥快步上前查看端王伤势。
端王仰卧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右肩处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渗出血迹。
令人惊异的是,他那双眼睛,此刻竟是睁着的。
“端王殿下?”谢庆遥轻唤。
端王嘴唇微动,声音虽低却吐字清晰:“谢侯……来了……”
谢庆遥拱手一礼:“殿下且歇着!“
他转向太医:“殿下伤势如何?”
太医拱手道:“回侯爷,贼人刺伤不深,未伤及要害,只是皮肉伤,无性命之忧。”
“未伤及要害?”谢庆遥眉头微蹙,叫来侍卫统领,“刺客可留下踪迹?”
端王府侍卫统领单膝跪地:“回侯爷,贼人共两名,黑衣蒙面,身手极快。他们从后院潜入,直奔殿下寝殿,刺伤殿下后立即遁走。”
不伤性命,却偏要入府行刺?
谢庆遥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端王那双渐趋清明的眼睛上。
“殿下可曾看清刺客模样?”
端王缓缓摇头,声音虚弱:“黑衣蒙面……并未看清。”
淑妃激动得几乎站立不稳:“醒了!信儿醒了!我是母妃。信儿,你可认得?”
端王缓缓地点了点头:“母妃勿忧……孩儿无碍。”
他脸色惨白,看着极是虚弱。
端王妃替他擦了擦脸,低头垂泪。
谢庆遥在屋内看了一遍,并无打斗痕迹。
他退了出去,吩咐禁军护住端王府内外,等大理寺和刑部过来查探。
紫宸殿。
淑妃从端王府回了宫,便直奔紫宸殿而来。
神色憔悴,扑通跪倒在地,涕泪俱下:“陛下!您可要为信儿做主啊!先是中毒,如今又在府中遇刺,这接二连三的暗算,分明是有人要置我儿于死地!”
她重重叩首,额头触地有声:“信儿素来温良恭俭,从不敢与人结怨,究竟是何人如此狠毒,非要取他性命不可?臣妾恳请陛下彻查严惩!”
乾元帝亲自扶起淑妃,温声道:“爱妃,这些时日受累了!太医回报,信儿已经醒来,性命无碍,你也不必太忧心!朕定会命大理寺彻查此事!“
淑妃却听不进这些,哭诉道:“陛下!这分明是贼人欲盖弥彰!知道若真杀了信儿,陛下必定彻查到底,故只伤不杀,做做样子罢了!可这接二连三的谋害,除了那一位,还能有谁?”
“淑妃!”乾元帝脸色一沉,喝止,“无凭无据,休得妄言!”
“臣妾妄言?”淑妃惨笑一声,再次跪下,“陛下,信儿中毒前一日,刚在朝堂上驳了晋王提议的边关增兵之策!第二日便中了毒!如今晋王在京侍疾近一月,信儿便接连出事,试问谁能轻易潜入王府行刺?”
殿内一片死寂。
乾元帝的脸色已阴沉得可以滴下水,命内侍送淑妃回宫歇下。
待淑妃离去,乾元帝沉声道:“晋王今日可在宫中?”
内侍高安立即应道:“回陛下,晋王殿下今日一直在贵妃娘娘宫里侍疾。贵妃娘娘这两日咳疾又重了些。”
乾元帝挥挥手:“去,宣晋王!”
高安去了宋贵妃宫里,恰逢晋王准备出宫,听说乾元帝召见,宋贵妃咳得又急了些。
晋王轻轻为她拍着后背,温声道:“母妃勿要多虑!”
宋贵妃这才点点头,晋王随高安进了紫宸殿。
月色下的皇宫肃穆而压抑。
乾元帝背对殿门而立,听到通报声也未转身。
晋王跪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乾元帝沉默良久,才缓缓转身。烛光映照下,帝王的面容显得格外疲惫苍老,但那双眼睛,却依然锐利如鹰。
“你可知朕为何召你前来?”
“儿臣知道。”晋王抬头,目光平静,“为端王遇刺一事。”
“那你有何话说?”
晋王依旧跪得笔直:“儿臣有话说。”
“说。”
“贼人既入了端王府,为何不趁机下杀手?若是儿臣所为,必不会留手!”
乾元帝眼神微动。
“端王中毒已二十多日昏迷不醒,太医院束手无策,偏偏挨了这一剑,反倒清醒了过来?”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父皇,此事看似伤了端王,实则剑指儿臣。有人要一石二鸟——既要伤端王,又要嫁祸于儿臣。”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烛火噼啪作响。
乾元帝盯着跪在地上的晋王,看着他酷似自己的脸,挺直的背。自镇北将军府覆灭,这四年,他在北境战场上出生入死,身上伤痕累累,却从未向自己讨过一句赏。
一去四年才归京述职,宋贵妃思儿心重,想多留晋王一些时日共享天伦,便私下求他允了侍疾一事。
不到一月,端王中毒,永王染疾,永王府侍妾被袭,马匹入了晋王府后巷,坊间流言四起,御史台日日上折,言晋王狼子野心,残害手足。
他是相信晋王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可端王在府中仍遭了刺杀,这桩桩件件,众口铄金,皇权之下的父子亲情,终究抵不过猜忌与权衡。
“平身吧。”乾元帝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疲惫。
晋王起身,依旧垂首而立。
“若端王遇刺非你所为,你以为会是何人所为?”乾元帝缓缓地道。
晋王沉思片刻,才道:“儿臣不好妄加推测。但,只伤不杀,若非刻意嫁祸,只余另一种可能。”
“何种可能?”
晋王抬头,眼光却落向地面,缓缓道:“探……端王中毒昏迷,是真是假。”
殿内忽地一静。
良久,乾元帝挥了挥手:“退下吧!你母妃咳疾需慢慢调养,你也不宜久留京中,三日后便回边关吧!”
晋王应是,向外退去。
“端王若已醒了,将养几日,朕便让他与康王都回封地去。朕知你在北境辛劳,若无战事,你年末便归京述职,多陪陪你母妃。”乾元帝的声音又淡淡传来。
晋王伏地叩首:“儿臣谢父皇体恤!”
躬身退出殿外,转身出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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