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演武场上，只剩下碎石滚落的、细微的“沙沙”声。
江澈那句平淡如水的“见血了，得……加钱”，就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萧红绫那与生俱来的、属于上位者的骄傲气场。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萧红绫脸上的震惊，缓缓褪去。
她没有愤怒，没有呵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混杂着荒谬与极度兴奋的神情。
呵……
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是一声压抑不住的、低低的轻笑。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亮，最终，变成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如同银铃般悦耳，却又带着一丝疯狂与野性的大笑。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她一边笑，一边用那双燃烧着火焰的凤眼，死死地盯着江澈，像是在欣赏一件……让她爱不释手的稀世珍宝。
好！
好一个‘磨刀石’！
萧红绫止住笑，眼中的战意，不减反增，变得如同实质般，熊熊燃烧！
既然是生意，那本宫，就要先验验货！
让本宫看看，你这块石头，到底，有多硬！
话音未落，她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
她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激射而出！手中的长枪，不再是简单的直刺，而是化作了漫天的、火红色的枪影！
枪影如林，枪出如龙！
每一道枪影，都带着一股惨烈的、足以洞穿铁甲的恐怖劲风，将江澈周身上下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
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江澈的眼神，终于，变了。
那份古井无波的平静，被一种更加凌厉、更加霸道的气势，所取代！
他不再“引”，不再“卸”。
而是不退反进，猛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那一步踏出，脚下的青石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竟以他的落脚点为中心，龟裂开数道细密的裂纹！
八极拳，贴山靠！
砰！！！
一声沉闷如擂鼓般的巨响！
江澈的肩膀，以一种极其蛮横、极其不讲道理的姿态，精准地，撞在了那漫天枪影之中，唯一的“实处”——那坚韧的枪杆之上！
那一瞬间，萧红绫只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座……山！
一股狂暴绝伦的、凝练到了极点的恐怖力道，顺着枪杆，排山倒海般，倒卷而回！
她那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虎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手中的长枪，险些脱手而出！
她不得不向后连退三步，才堪堪卸掉了那股霸道无匹的力道，稳住了身形。
而江澈，却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高下立判。
这一次，萧红绫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看着江澈，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同类。
一个，足以与她，站在同一个高度上……平等对话的……怪物。
验完货了？
江澈缓缓收回肩膀，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口吻，打破了沉默。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价钱了吗？
萧红绫沉默了。
她看着江澈，看了很久很久。
忽然，她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杂质的、酣畅淋漓的笑容。
好！
她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插！
然后，从怀里，解下了一块令牌，随手，扔了过去。
锵！
那是一枚纯金打造的、雕刻着浴火凤凰图样的令牌。
这是本宫的‘凤阳令’。
月俸，一百两黄金。
你那三千两的债，免了。
如何？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
某种东西，在江澈的身上，啪的一声，碎掉了。
那股子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那份看淡生死的超然风骨，那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
就如同被戳破了的肥皂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澈，动了。
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脸上那副“高人”的面具，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真诚、无比谄媚、无比灿烂、甚至……带着几分猥琐的……笑容。
他那挺得笔直的腰杆，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弯了下去，呈现出一个完美的、谦卑的弧度。
殿下！
这一声，喊得是荡气回肠，情真意切，就差没有当场掉下两滴激动的眼泪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在那块金牌落地之前，用一个极其敏捷的、滑铲的姿势，稳稳地，将金牌捧在了手心！
然后，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用自己那崭新的、上好的云锦袖子，在那金牌上，仔仔细细地，来回擦拭着，仿佛那上面，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灰尘。
哎哟喂！我的殿下！您……您真是太大方了！太大方了啊！
他一边擦，一边抬起头，用那双亮晶晶的、写满了“财迷”二字的眼睛，看着萧红绫，激动得，语无伦次。
您……您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是小人的指路明灯！是小人这辈子，见过的，最大方、最美丽、最英明神武的……大金主啊！
萧红绫，彻底看傻了。
她保持着那个单手叉腰、气场全开的姿势，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瞬间，从“一代宗师”，无缝切换成“无耻马屁精”的男人。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殿下您放心！江澈将那块金牌，宝贝似的，塞进了自己最贴身的、最安全的内兜里，然后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从今往后，小人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您想怎么磨，就怎么磨！想什么时候磨，就什么时候磨！
小人皮糙肉厚，保证耐磨！绝对让您，磨得舒心！磨得尽兴！
他那副样子，活像一个刚刚签了卖身契，还生怕金主反悔的……勾栏小厮。
萧红绫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个无赖，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给……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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