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兰的指尖在键盘上化作残影，海量数据流在她眼前飞速掠过。
那道微小的电网波谷，在普通人眼中不过是万分之一秒的误差，但在她构建的城市能源模型里，却像一滴落入平静湖面的墨水，清晰地晕染开一个能量异常汇聚的核心区域——南市废弃电话交换局，地下三层。
这座建筑在档案上早已断电封存，沦为城市遗忘的角落。
但程兰从积灰的市政工程档案数据库深处，挖出了一条极其冷门的记录：半年前，一支编制模糊的“线路加固队”曾申请过为期一周的夜间施工许可。
申请单位的名字让程兰的瞳孔骤然收缩：内务科直属，城市应急通信保障组。
更让她心惊的是，施工期间，交换局周边六条街道的所有变压器，都被悄无声息地更换为一种特制型号，一种具备军用级别双向高频信号回传功能的怪兽。
情报汇总到林默面前时，他眼中的世界瞬间被一层无形的真实滤镜所覆盖。
一段尘封的记忆被强行拽出。
数月前，一次例行巡查路过交换局外围，他的真实之眼曾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微弱红色危机预警，当时他只当是老旧设施的能量残余导致的误报。
此刻，所有的线索串联成一个让他指节发白的可怕真相。
敌人不仅找到了他母亲遗留下的核心技术，更将其改造成了一座全自动、全天候的城市级监听中枢。
而那震撼了整个电力系统的七秒同步，并非故障，而是这头钢铁巨兽首次全功率运行前，一次冰冷而精准的“校准测试”。
林默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波澜，内心却已是惊涛骇浪。
他拿起加密电话，声音沉稳如常，以审计署的名义，直接发起了一项针对全市十二个重点通讯节点的“战备设施效能评估”突击检查。
他不动声色地将真正的目标——南市交换局，排在了检查日程的最后一天。
同时，一则“某些单位可能存在严重瞒报、虚报固定资产风险”的风声，通过非官方渠道悄然扩散，在相关系统内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恐慌。
检查途中，林默的真实之眼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在第一天的视察点，他就从一群毕恭毕敬的技术人员中，精准锁定了两名伪装者。
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里，这两人头顶上盘踞着无法掩饰的深红色忠诚度标识，那是对未知敌人的绝对效忠。
林默并未当场发作，反而在第二天的公开会议上，借故痛斥某区通讯主管“管理松懈，账目混乱”，逼迫对方连夜补交所有辖区内设施的详细材料。
果不其然，那份连夜赶制的报告里，夹着一张关于南市交换局“主体结构已按规定完成拆除”的虚假验收单。
林默当场圈出这个名字，以“报告与事实可能存在出入”为由，签署了一份措辞严厉的“复查令”，并立即指派了两队自己最亲信的警员，以防止国有资产流失为名，二十四小时驻守在交换局周边进行巡逻。
他知道，这一招敲山震虎，会彻底打乱敌人的节奏。
他们要么冒险转移那套庞大的设备，要么只能加固防卫，无论选择哪一种，都必然会留下新的破绽。
与此同时，林晚舟接到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任务。
她独自潜入了交换局附近一条旧巷里毫不起眼的裁缝铺，那里曾是母亲一位旧友的居所。
在阁楼吱呀作响的地板下，她找到了一个藏在木梁夹缝中的铁盒，里面是一封早已泛黄、却未寄出的信。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沈小姐托我保管一把铜钥匙，嘱我若有朝一日听见老钟楼唱起童谣，便将它交给一个穿蓝色旗袍的女孩。”林晚舟的心猛地一沉。
她回到安全屋，换上了一件母亲生前最常穿的藏青色改良旗袍。
凌晨两点整，当远处老钟楼那荒腔走板的电子童谣声准时响起时，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裁缝铺的后巷。
一名身形佝偻、看不清面容的老妇人从阴影中走出，默默地将一把冰冷的铜钥匙塞进她手中，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林默没有让林晚舟立刻使用这把钥匙。
他让程兰对其进行了高精度三维扫描建模，再通过调取出来的市政地下管网原始图纸进行比对，最终确认，这把钥匙的复杂构造，恰好能打开交换局地下三层某段废弃通风井的旧式防爆锁具。
一条绝密的潜入路线已然清晰。
突袭方案迅速制定，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的行动指令。
然而，就在行动开始前的最后一刻，林默却突然下令：“全体暂缓。”
他的真实之眼中，正专注分析着加密通讯频道的程兰头顶，凭空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淡黄色警示光晕。
有人正在监听他们。
林默面不改色，反而拿起另一部电话，用一种更加公开、更加张扬的语气，向外界宣布，审计署的专项行动取得了“重大突破”，即将破获一桩牵连甚广的“重大经济泄密案”，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财政系统。
当天深夜，交换局外围，林默亲手布置的隐蔽监控探头，捕捉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动作矫健，异常敏捷地翻过围墙，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沉寂的院落。
监控画面虽然不甚清晰，但那人身上穿着的，赫然正是林晚舟白天所穿的那件藏青色改良旗袍。
可与此同时，在数十公里外的安全屋内，真正的林晚舟正坐在闪烁的屏幕前，屏幕上跳出的，正是交换局院墙被入侵的警报。
她盯着画面中那个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背影，眼神冰冷如霜，缓缓地从腰后拔出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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