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云栖峰三日，山路渐渐被林立的怪石取代。那些石头高矮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像昂首的巨兽，有的像弯腰的老者，表面布满了风蚀的沟壑，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远远望去，整片石林像一片沉默的军队，整齐地排列在洼地周围，透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这就是石林窟？”小石头缩了缩脖子，紧紧挨着陈默，“这些石头看着好凶啊，好像要扑过来似的。”
江宇捡起一块碎石，往石林深处扔去。碎石“咚”地撞在一块巨石上，弹了回来，落地时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周围的几块石头竟微微转动了角度，原本敞开的缝隙瞬间合拢，像被无形的手拨动的棋子。
“真会动！”江宇挑眉，“《脉经》上说的没错，这些石头能自己布阵。”
苏晓展开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着“石林阵”的区域：“书上说石林窟的脉气藏在‘转心石’里，石头的移动全靠转心石驱动。一旦转心石的脉气紊乱，石林就会变成死阵，进来的人再也出不去。”她指着石林深处一道隐约的光痕，“你看那里，脉气流动的痕迹很杂乱，转心石怕是已经不稳了。”
陈默望着石林深处，那些巨石的阴影里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他摸出脉铁牌，云纹在石缝间的风里微微发亮，能清晰地感受到地下脉气的流动——像无数条交错的河流，时而汇聚，时而分流，每一次转向，都会带动地面的石头移动分毫。
“这些石头是活的。”他沉声道，“它们的根扎在地下，和转心石的脉气相连，移动的时候会发出‘石语’，只是我们听不懂。”
“听不懂怎么破阵？”江宇握紧了腰间的匕首，“总不能瞎闯吧？”
小石头突然指着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碑：“你们看那上面有字！”
众人走过去，只见石碑上刻着几行模糊的篆书，经风蚀雨打，许多字已经辨认不清，只能勉强看出“左三右四，前虚后实”“听石音，随脉动”几个字。
“是破阵的口诀！”苏晓眼睛一亮，“‘左三右四’应该是指移动的步数，‘前虚后实’是说阵法的虚实变化，最关键的是‘听石音，随脉动’——看来真的要听懂石语才能走出去。”
陈默将耳朵贴在旁边的巨石上，仔细聆听。起初只有风穿过石缝的“呜呜”声，渐渐地，他分辨出其中藏着的细微震动——像某种缓慢的心跳，从石头深处传来，每震动一次，周围的石头就会轻微移动一下。
“石音在变。”他抬起头，“刚才是‘咚、咚’，现在变成了‘咚、咚、咚’，节奏快了半拍，说明阵法在调整。”
江宇也学着他的样子听了听，却只听到一片杂乱的声响：“我怎么听不出来？”
“得用心听。”陈默说，“就像在月镜湖感受倒影，在云栖峰跟着云气走，得让自己的脉气和石头的脉气共振。”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体内的脉气放缓，尽量贴合石头震动的节奏。没过多久，他果然“听”到了更清晰的声音——不是单纯的震动，而是像某种古老的语言，在诉说着“左”“右”“停”的指令。
“跟我来。”陈默睁开眼，率先迈步走进石林。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两块石头的缝隙中间，走三步就停一下，侧耳听着石音的变化，再调整方向。江宇和苏晓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偏差，小石头则紧紧抓着苏晓的衣角，眼睛瞪得溜圆，生怕踩错一步。
石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头顶的天空被交错的石峰切割成细碎的形状，像破碎的镜子。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突然发现周围的石头开始快速移动，原本熟悉的路径瞬间被堵死，眼前出现了一片新的石阵，石缝间还隐约能看到寒光闪烁，像是藏着什么危险。
“糟了，阵法变了！”苏晓急道，“石音的节奏乱了，我听不到指令了！”
陈默也皱起眉，刚才还清晰的石语此刻变得杂乱无章，像是有无数声音在争抢着说话。他低头看向脚下的石头，发现石面上竟渗出了黑色的汁液，像血一样顺着缝隙流淌——这是脉气紊乱的迹象。
“转心石的脉气在反噬！”他沉声道，“这些石头快失控了！”
话音刚落，一块两人高的巨石突然从侧面砸来，江宇眼疾手快，一把将小石头推开，自己则抱着苏晓往旁边一滚，堪堪躲过。巨石“轰”地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烟尘，石屑溅得满脸都是。
“不能再等了！”江宇抹了把脸，“硬闯出去！”
他抽出匕首，朝着一块相对较薄的石头砍去，“当”的一声，匕首被弹开，石头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这石头比脉铁还硬！”
陈默突然指着石阵中央一块与众不同的石头：“看那里！那块石头是青绿色的，上面没有风蚀的痕迹，一定是转心石！”
众人望去，只见石阵中央果然立着一块丈高的青石，石面光滑如镜，上面刻着螺旋状的纹路，纹路里流淌着淡淡的绿光，正是脉气流动的痕迹。只是绿光此刻忽明忽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显然已经极不稳定。
“只要稳住转心石的脉气，阵法就会停下来！”苏晓喊道，“可怎么过去？”
周围的石头还在疯狂移动，不断有巨石从头顶落下，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陈默盯着转心石，突然发现它周围的几块石头移动得最慢，石缝也最宽——那里是阵法的薄弱点。
“跟着我，走Z字形！”他大喊一声，率先朝着薄弱点冲去。
他利用石头移动的间隙，左躲右闪，像在刀尖上跳舞。江宇和苏晓紧随其后，江宇不时用匕首撬开即将合拢的石缝，为他们争取时间。小石头虽然害怕，却咬紧牙关，紧紧跟着，没有掉队。
离转心石越来越近，石阵的攻击也越来越猛烈。一块巨石突然从头顶砸向陈默，他来不及躲闪，只能运起脉气，将脉铁牌挡在头顶。“铛”的一声巨响，他被震得后退三步，手臂发麻，脉铁牌上的云纹却亮得刺眼，竟硬生生挡住了巨石。
“快！”他忍着手臂的剧痛，冲到转心石前，将手掌按在螺旋纹路上。
转心石的脉气像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掌心，试图将他弹开。陈默咬紧牙关，将体内的脉气源源不断地注入，用云纹的绵密包裹住狂暴的脉气，一点点引导它回归螺旋纹路。
江宇和苏晓也立刻上前，将手掌按在转心石上，用各自的脉气辅助陈默。小石头虽然脉气微弱，却也学着样子，将小手贴在石面上，用尽全身力气输送着自己的脉气。
四种脉气在转心石上汇聚，形成一个旋转的光环，与螺旋纹路完美契合。随着光环的旋转，转心石的绿光渐渐稳定下来，石阵的移动也越来越慢，最终彻底停在了原地。
漫天的烟尘渐渐散去，石林恢复了平静。那些原本狰狞的石头，此刻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群卸下盔甲的士兵，透着一股疲惫的温顺。
陈默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手掌被转心石的脉气烫得通红，却感觉心里异常踏实。他看着转心石上稳定流动的绿光，突然明白，这些石头不是敌人，只是被紊乱的脉气操控的可怜虫，它们的“石语”，其实是在求救。
“我们做到了。”苏晓笑着说，眼角眉梢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
江宇靠在一块石头上，揉着发酸的肩膀：“下次再遇到这种会动的玩意儿，我可不来了，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小石头却兴奋地围着转心石转圈，用小手轻轻拍打着石面：“原来你是好人呀，刚才吓我一跳！”
转心石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石面上的绿光轻轻闪烁了一下，像在回应。
休息了半日，他们开始寻找离开石林窟的路。奇妙的是，阵法稳定后，石林里自动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路径，石缝间还长出了几丛嫩绿的小草，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走到石林边缘时，陈默回头望了一眼。夕阳的余晖透过石峰的缝隙洒在转心石上，将绿光染成了温暖的金色。他突然觉得，这些沉默的石头，其实和星落滩的贝壳、云栖峰的云气一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只是需要有人听懂它们的语言。
“下一站是‘落雨崖’。”苏晓展开地图，指着一处被瀑布环绕的山崖，“《脉经》上说那里的脉气藏在雨里，雨水能洗去一切浊气，却也会让人忘记过去，得格外小心。”
“会让人忘记过去？”小石头眨了眨眼，“那会不会忘记自己叫什么呀？”
“有可能哦。”陈默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所以到了那里，我们要手牵着手，千万别松开。”
“嗯！”小石头重重地点头，紧紧抓住了陈默的衣角。
石林窟的石头在身后沉默地矗立着，像是在目送他们离开。陈默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未知，只要他们四个的心紧紧连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与石林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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