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陷阱是个细致活儿,比江屿想象中还要耗费心神。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是简单的套索陷阱,利用藤蔓的韧性和树木的弹性。原理很简单:做个活套,伪装起来,当不长眼的小动物踩进去触发机关时,就会被迅速吊起来。
但实际操作起来,问题层出不穷。藤蔓的粗细、韧性需要挑选,活套的大小要合适,触发机关既要灵敏又不能太容易被风吹草动误触。他蹲在丛林边缘,借着傍晚最后的天光,像个专注的手工艺人,反复调试着第一个陷阱。
毛球似乎对这个新项目很感兴趣,不再远远观望,而是凑到旁边,歪着脑袋看江屿笨拙地摆弄藤蔓,偶尔伸出小爪子试图扒拉一下,被江屿不轻不重地拨开。
“别捣乱,毛球同志,这可是咱们明天的早餐、午餐和晚餐。”江屿对着它一本正经地说。毛球“吱”地叫了一声,也不知是赞同还是抗议。
好不容易,第一个套索陷阱在靠近浆果灌木丛的地方设置好了。江屿仔细地用枯叶和浮土掩盖了藤蔓和活套的痕迹,只留下一个不起眼的圈套。他退后几步,自己试着从各个角度观察,感觉伪装得还算过得去。
“接下来,就看有没有倒霉蛋上钩了。”
他没有停歇,趁着天完全黑透之前,又用类似的方法,在渗水点附近和另一处发现动物粪便的地方,设置了两个套索陷阱和一个压板式陷阱(用一块扁平的石块,一端用树枝支撑,下面放点诱饵,希望能砸中点什么)。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透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营地,点燃篝火。晚餐是过滤后的清水和最后几口寡淡的椰肉。海鲜的鲜味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饥饿感像一只小爪子,在他的胃里轻轻挠着。
“毛球啊,你说咱们设的陷阱,能抓到东西吗?”江屿看着趴在火堆旁打盹的毛球,忍不住又开始自言自语。他发现,在这绝对的孤独里,对着一个听不懂话的小动物絮叨,居然成了排解压力的有效方式。“要是抓不到,明天咱俩就得继续啃椰子,我倒是还能撑,你这小身板,怕是要饿成毛片了。”
毛球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换了个姿势,用屁股对着他,继续打盹。
“嘿,你这态度很有问题啊。”
这一夜,江屿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全是各种小动物在陷阱边徘徊,有的聪明地绕了过去,有的傻乎乎地踩中,却又挣脱跑掉。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感觉比没睡还累。
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他立刻起身去检查陷阱。
第一个,浆果丛边的套索。完好无损,连伪装都没动过。
第二个,渗水点旁的套索。同样如此。
第三个,压板陷阱。石块好好地支着,下面的诱饵(几颗野果核)不见了,不知道是被风吹走还是被蚂蚁搬走了。
第四个……
当他走到最后一处套索陷阱时,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陷阱被触发了!
藤蔓被绷得笔直,另一头牢牢地系在一根被压弯的细竹子上。然而,套索里空空如也,只有几根灰褐色的、柔软的毛发挂在藤蔓粗糙的纤维上。
江屿蹲下身,仔细查看。毛发很熟悉,地上还有挣扎的痕迹和几个小巧的爪印。
他沉默了。
半晌,他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动手解开了那个套索,把上面那几根毛发烧掉。不用猜,昨晚光顾这里的“客人”,八成就是现在可能正躲在某个角落舔伤口、或者正在心里大骂他阴险的毛球同志。
“出师未捷身先死,差点把自己人给办了。”江屿摇着头,把四个一无所获的陷阱都拆了。挫败感再次袭来,但这次里面夹杂了一丝庆幸——还好没真把毛球给吊起来,不然他在这岛上唯一的“活物社交”就彻底断绝了。
看来,设置陷阱的位置、伪装和诱饵的选择,都需要更精准的判断。这需要时间和对岛上动物习性更深入的了解。
一无所获地回到营地,毛球罕见地没有出现。江屿有点心虚,心想那小家伙不会是记仇了吧?
他重新拿起那把不靠谱的弓和几支歪歪扭扭的箭,再次走向海边。狩猎不行,陷阱暂时失败,看来还得靠大海这位慷慨(但看心情)的施舍者。
今天的运气似乎一般。潮水退得不够远,礁石区暴露不多。他只找到几只小螃蟹和几个吸附在岩石上的淡菜,聊胜于无。
用竹筒煮了一锅极其寒酸的海鲜汤(主要是水),喝下去之后,饥饿感只是稍微缓解。他坐在沙滩上,看着潮起潮落,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获取足够的食物是多么艰难和不确定。
知识能让他找到水,生起火,搭建庇护所。但获取食物,尤其是稳定的肉食,很多时候更需要运气和持续的体力付出。
“不能急,不能急……”他对自己说,“这才第六天。身体还在恢复,工具还在改进。生存是场马拉松,不是百米冲刺。”
他想起以前训练时教官说过的话:在野外,心态崩了,人就离死不远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规划。弓箭需要改进,至少箭矢要做得更直,箭镞要想办法用更坚硬的材料(比如合适的石块?)。陷阱需要继续研究和实践,可以尝试不同的类型和地点。采集也需要加强,得冒险尝试辨认一些看起来可食用的野果和植物根茎,总不能一直靠椰子。
思路渐渐清晰,焦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
傍晚,当他回到营地时,发现毛球又出现了,正蹲在它常待的那块岩石上梳理毛发。看到江屿,它停顿了一下,黑眼睛看了看他,然后又继续舔毛,仿佛早上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江屿看着它,突然笑了。
他从那少得可怜的海鲜汤里,挑出一只最小的螃蟹,扔了过去。
“喏,赔罪。以后走路看着点脚下,哥们儿的陷阱可不长眼。”
毛球警惕地看着地上的螃蟹,又看看江屿,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食物的诱惑占了上风,它跳下岩石,叼起螃蟹,飞快地跑开了。
江屿摇摇头,拿出那块飞机蒙皮。第六道刻痕,显得有点沉重。
第六天,陷阱误伤友军,狩猎颗粒无收,深刻体会到觅食之艰。心态需调整,策略待优化。
他添了些柴火,让火焰燃烧得更旺些。火光映照着他略显疲惫但依旧坚定的脸庞。
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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