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金丹丸悬在灵泉上，泉眼冒的灵气像无数只手，一下下碰着这枚藏着沈家百年罪孽的丹药。
没什么巨响，就一声脆响，像能把人魂撕裂似的，丹丸表面的青金色纹路全断了。
“嗤——”
一缕缕比墨还黑的魂影，裹着刺骨的怨毒，从裂缝里疯狂往外钻！
它们在空中扭来扭去，变成一张张痛苦的人脸，五官都看不清，接着合成一声凄厉的哀嚎，震得整个棠归庭院都在动。
“还——我——命——来——！”
这声音不像人能发出来的，倒像无数亡魂在血池里挣扎了百年的哭喊，每个字都带着刮骨的冷。
院里的沈家人像被雷劈了，修为差的当场口鼻流血，瘫在地上。
“啊！是鬼！药庐里的药奴！”
“救命！他们在看我！”
尖叫声一片，人群立马乱了，都往院外跑，怕沾到一点怨气。
混乱里，沈大伯沈长林像被钉在原地，死死盯着那团魂影，浑身抖得像筛糠，瞳孔缩成了针尖。
那么多模糊的脸里，他偏偏看到一张又熟又怕的。
“爹……”他嗓子干得挤出两个字，脸白得没血色，“我爹……他在丹里骂我不孝！骂我害了他！”
话刚说完，他“噗通”跪下，对着魂影疯狂磕头，眼泪鼻涕流一脸，跟疯了似的。
他这一跪，更坐实了丹里显魂是真的，剩下的几个族人吓得魂都没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会儿功夫，刚才还挤满人的棠归庭院，就剩满地乱七八糟的和没几个人了。
傅司寒第一时间挡在沈清棠前面，气势绷得紧紧的，把怨气全隔开。
沈清棠的目光却越过哀嚎的魂影，落在没动的沈清柔身上。
少女站在月桂树下，脸上一点不怕，反而盯着看，眼神都快痴迷了。
这时，她右眼眼皮底下，闪过一抹金光，跟沈清棠催动命门时一模一样，快得像错觉。
审判，早就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悄悄开始了。
自从那晚“丹中显魂”后，一股说不出的恐惧就罩住了整个沈家。
先是做噩梦。
那些从棠归跑的族人，天天梦见自己被拖回阴森的药庐，灌滚烫的药汁，在火里喊疼，跟药试失败的人临死前一样痛苦。
接着，连没去过棠归的林婉如也睡不着了，一醒来看镜子，里面不是她保养得好好的脸，是个血肉掉光、眼窝深陷的白骨！
怨气像甩不掉的虫子，开始报复每个流着沈家血的人。
族里几个最老的族老翻遍了古书，终于在一本破书上找到点关于“慈引神医”的记载。
上面写着：医生，也能当“命道代行者”，受世间所有怨气，聚集死气换生机，能炼“归命之丹”。
但怨气太多，没有香火当船，肯定会反噬，整个家族都得死！
唯一的活路，就是建庙供奉这位“命道代行者”！
消息一出来，沈家上下都没声了。
让他们去供奉那个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的沈清棠？
可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被怨气缠得最狠的老族长，快死时用尽最后力气喊出句话，听得所有人都胆寒：“只有……只有奉清棠为‘归命祖’……才能……保沈家血脉！”
说完，老族长瞪着眼断气了。
对沈清棠再恨，也没怕死来得厉害。
又死了几个旁支族人后，沈家彻底怕了。
没别的办法，只能憋屈地商量，重修家庙，把沈清棠的牌位供上神坛。
但沈清棠的回应，又把他们的计划全打乱了。
她不接受供奉。
“我不是神佛，不要香火。”这话通过陈伯传出来，淡淡的，“沈家的罪，也不用我来赦免。”
沈家人以为她要赶尽杀绝，正绝望呢，陈伯又带人在“棠归”后山立了块没名字的石碑。
石碑是全黑的，不刻名字，不记功劳，只用最老的字体刻了八个字——
“罪骨归处，非祠非庙。”
这地方，是沈清棠用右眼看完全局后，找到的唯一命线交汇的地方。
这里的地脉气，跟她空间里那株断劫莲的气息完全对得上，正好能用来施展“血引归命”的法术。
沈家人看着孤零零的石碑，一开始懵懵懂懂。
但很快，他们觉得沈清棠这是在考验他们。
“她……她是嫌我们没诚意！”
“对！非祠非庙，就是说我们建的祠堂、家庙还不够格！”
“得用沈家最根本的东西来砌！才能显出诚意！”
不知道是谁先想明白，第二天，就有人自己从沈家老宅撬了块刻着家族印记的地砖，恭恭敬敬放在石碑前。
这一下像打开了开关。
接着，沈家人跟疯了似的，开始拆自己的祖宅，还有人去祖坟刨墓碑、石料，不停地往棠归后山运。
他们围着那块无名碑，还真就一砖一石地砌起了座新庙。
沈二叔，就是以前对沈清棠说过狠话的那个，正跪在地上，亲手雕一根横梁。
他眼睛红肿，一边雕一边对着石碑哭：“我女儿……被怨气缠上，昏迷三天了……求您，求您收下这座庙吧！”
他的哭喊，说出了所有沈家人的心思。
他们现在就一个念头：只要能活，别说建庙，把整个沈家献出去都愿意。
没人知道，这座用恐惧和悔恨砌的庙下面，正进行着一场没人看见的献祭。
沈清棠让人把药庐下挖出来的七十二具药怨白骨，全埋在石碑正下方。
她引来灵泉的暗流，天天浇这片地，同时把引命藤的根悄悄种进去。
这些根像贪婪的猎手，精准地缠上每具白骨，吸着沉淀了百年的怨力。
每次有沾着沈家先祖气息的石料砌进庙，沈清棠空间里的断劫莲就悄悄开一瓣。
莲开七瓣时，她用左眼望气，清楚地看到沈清柔头顶那条细命线，正慢慢跟莲心的金光合上节奏。
原来是这样。
这女人，竟是万中无一的“命契共鸣体”。
天生能跟天地间的奇物产生共鸣，是炼归命之丹最完美、也是最后一道“丹引”。
夜里，傅司寒握住她冰凉的手，低声问：“你要她？”
沈清棠望着山下快建好的庙，嘴角勾出个冷弧度。
她轻轻摇头。
“不，”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看透人心的冷淡，“我要他们……自己心甘情愿地，把她献上来。”
新庙建成那晚，月光像水一样。
沈家所有人，不管主脉旁支，都换上玄色祭祀袍，聚在这座用祖宗基业堆起来的庙前，准备举行那场从没见过的“奉祖大典”。
庙里灯很亮，正中间那块“罪骨归处”的石碑，在烛光下看着更幽深了。
族长捧着新刻的“归命祖沈清棠”牌位，神情严肃，正要上高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这场决定家族命运的仪式开始。
他们觉得，只要把牌位供上，沈家的劫难就能结束。
可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一个清丽的身影，比族长先一步，慢慢走上了高台。
是沈清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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