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霜的身影消失在混沌光门的瞬间，姜遥紧随其后。
失重感。
这是踏入维度之门后的第一体感。
紧接着，是感官的全面剥离。上下左右的概念被抹除，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扔进了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滚筒洗衣机，但搅动的不是水，而是宇宙本身。
“警告！遭遇高强度维度风暴！正在偏离预设航道！”
“所有队员，激活个人稳定力场！以大师姐为锚点，收缩阵型！”姜遥的指令在队伍通讯频道中响起，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是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在无边无际的怒海中挣扎。无数驳杂错乱的灵子流，化作最狂暴的乱流，从四面八方冲刷着每个人的维度防护服。
护盾能量消耗的警报声，在每个人的头盔内尖锐地鸣响。
嗡！
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秩序剑意，从队伍最前方的洛清霜身上绽放。她手中的古朴长剑，在这片混乱中亮起了一点绝对稳定的光。
那光芒扩散开来，强行在狂暴的维度风暴中，撑开了一个直径十米的“绝对安全区”。所有冲入这片区域的混乱灵子流，都在瞬间被“格式化”，变得平稳而温顺。
队伍的压力骤减。
“三师姐，释放引导信号！”
“收到！”林溪立刻从背后取下一枚拳头大小的金属球，用力抛向“前方”。
金属球在脱离秩序领域的瞬间，便释放出一股特殊的灵子波动。
下一刻，那只作为维度之门引导体的高维水母，无声地出现在金属球旁。它那半透明的躯体，舒张着无数看不见的触须，将整个探索队包裹其中。
维度风暴的冲刷感骤然消失。
他们仿佛进入了一条无形的、平稳的高速隧道。窗外的风景是光怪陆离的色彩风暴，而他们在这条隧道中急速穿行。
罚尊一言不发，只是感受着那股源于更高生命体的、轻柔却无法抗拒的引导之力。他追求了一生的“破界”，在此刻，被这只水母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展现了出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那包裹着众人的无形力场骤然消失，剧烈的穿行感也停止了。
探索队抵达了目的地。
一片相对静止的、广袤无垠的虚空。
“乖乖……”林溪的惊叹声在通讯频道里响起。
这里没有星辰，没有光暗。
只有“碎片”。
无数巨大的、不规则的结晶体，静静地漂浮在这片虚空中。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呈现出完美的几何多边形，有的则扭曲盘结，延展出数万里的长度。
每一块碎片都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光芒，呈现出一种凡尘界无法理解的色彩。
它们内部，有火焰在无声燃烧，有雷霆在肆意奔走，有空间在不断生灭。
它们是法则的尸体。
“这是……‘理’的具现化……”洛清霜的阐述言简意赅。
“不，比那更进一步。”谢渊扶了扶他的灵气眼镜，面前的便携式分析玉简上，数据流已经彻底沸腾，“它们是法则在具现化失败、或者被更高力量击碎后，残留下来的‘法则碎片’！每一块，都是一道残缺的天道源代码！”
罚尊的身体微微颤动。他伸出手，仿佛想要触摸其中一块离他最近的、内部充斥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色碎片。
仅仅是靠近，他就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停滞了数百年的化神瓶颈，开始出现了松动。
“全员注意，这些碎片蕴含的‘信息态灵子’浓度极高，不要轻易触碰！”姜遥的警告及时响起。
她没有被眼前的奇景迷惑。
这里的环境，看似稳定，实则暗藏杀机。那些法则碎片彼此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弱的排斥力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任何外力的介入，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四师兄，对所有碎片进行能量级别与法则属性分类，建立三维模型。”
“林溪，准备‘秩序泡’，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作业环境。”
“其他人，原地警戒。”
姜遥的指令有条不紊。她自己则站在原地，闭上了双眼。维度防护服的超级算力，与她的大脑完全连接。海量的环境数据，通过防护服的传感器涌入她的意识。
她在计算。
计算这片“坟场”的整体结构，计算每一块碎片的稳定阈值。
几息之后，一幅庞大的三维星图在所有队员的头盔面罩上呈现出来。数万块法则碎片被清晰地标注了属性、能量等级和危险系数。
“我们找到宝藏了。”姜遥公布了她的计算结果，“这些碎片，是最高效的‘灵子能量电池’，也是最顶级的‘法则教科书’。任何元婴期修士，只要能在这里安全吸收一块对应属性的碎片，就有超过八成的几率，直接感悟到法则的皮毛，突破至化神。”
这个结论，让那三位道统盟的元婴期修士呼吸都急促了。
这哪里是坟场，这分明是圣地！
“可惜，我们不是来进修的。”姜遥的话给他们泼了盆冷水。
她的手指在虚拟星图上划动，指向了这片碎片区域的最深处。
“天枢中心截获的信号源，来自那里。”
在星图的中心区域，有一片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红色区域。那里，所有的法则碎片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粉末化”状态。
“那里似乎发生过一场更高烈度的能量冲击，所有的法则都被碾碎了。”谢渊补充道，“两个信号源都指向同一个点。”
“那就去看看。”罚尊的战意已经按捺不住。
在高效的配合下，队伍开始向中心区域移动。洛清霜的秩序剑意在前开路，林溪的“秩序泡”紧随其后，将整个队伍包裹，形成双重保险。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巨大的法则碎片之间，那感觉，就像是行走在诸神陨落后的战场。
越是靠近中心，周围的法则碎片就越是残破。
终于，他们穿过了最后一片巨大的、如同镜面般的空间法则碎片。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一座庞大的、被时间侵蚀得残破不堪的“遗迹”，静静地悬浮在虚空的中央。
它像是一座被掏空的山脉，又像是一艘坠毁的星舰。构成遗迹主体的是一种无法识别的、暗灰色的晶体，表面布满了裂痕与空洞。
透过那些空洞，可以看到其内部，有无数微弱的符文在明灭闪烁。
一股无法形容的、苍凉古老的气息，从遗迹中弥漫开来。
“一个……陨落的高维文明哨站。”姜遥做出了初步判断。
“小师妹你看！”谢渊忽然惊呼，他将遗迹外壁上的一处符文放大，投射在所有人的面罩上，“这个符文的结构……它的基础灵子回路，和你的‘维度秩序符文’……原理是相通的！不！应该说，我们的是它的简化版本！”
这个发现，让姜遥心头一震。
地球的物理学，居然在宇宙的另一端，找到了一个高维的“同源”？
“进去看看。”姜遥不再犹豫。
队伍小心翼翼地靠近遗迹，从一处巨大的豁口进入了内部。
遗迹内部，是一个更加庞大、空旷的空间。到处都是破损的奇异装置和倒塌的晶体立柱。
在空间的正中央，有几个巨大的、如同圆盘般的金属造物，上面布满了繁复的纹路，但核心都已经破碎。
“高维传送装置……已经彻底损毁了。”谢渊检查后，给出了结论。
“看墙上！”林溪忽然指向一侧完整的晶体墙壁。
那墙壁上，刻画着无数栩栩如生的壁画。
第一幅壁画，是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晶体生命，他们似乎在建造这座哨站。
第二幅，他们通过巨大的传送装置，探索着一个个陌生的维度，与各种奇特的法则生命进行交流。
第三幅，画面一转。
一片巨大的、纯粹的“阴影”，出现在了壁画的角落。那阴影没有任何具体的形态，它只是存在着，就让整个画面都充满了绝望和死寂。
第四幅，战争爆发了。
晶体文明用他们掌握的法则力量，化作一道道撕裂维度的光矛，轰向那片阴影。但所有的攻击，都在接触到阴影的瞬间，被无声地吞噬。
第五幅，阴影开始反击。它只是单纯地“扩张”，哨站开始崩塌，晶体生命一个个碎裂，化作纯粹的能量，被阴影吸收。
最后的壁画上，只剩下一个幸存的晶体生命，它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虚空中发出了两道截然不同的信号。
一道是绝望的求救。
另一道，则是最后的警告。
壁画的尽头，那片吞噬一切的阴影旁边，用这个文明的文字，刻下了一个名字。
姜遥的维度防护服，在瞬间完成了对这种古老高维文字的破译。
一个词汇，清晰地投射在她的面罩之上。
【虚空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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