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老槐树林,夜色如墨,枝桠扭曲如鬼爪。沈青岳与芊羽刚踏入林间空地,一股混合着腥臭与腐朽的浓郁妖气便扑面而来。
空地的中央,一团翻滚的黑雾逐渐凝聚,显露出相柳那标志性的、笼罩在斗篷与黑雾中的身影。
“啧啧,帝江,你的鼻子还是这么灵,这么快就找来了。”
相柳的声音带着戏谑,目光扫过芊羽,最终落在沈青岳身上,“还有你这个小子,上次坏我好事,没想到这么快又碰面了。”
芊羽瞳孔微缩,感受着相柳身上那似乎并未受损多少的磅礴妖力,冷声道:“相柳!你受帝江一击,又被修真协会追杀,伤势怎会恢复得如此之快?”
“哈哈哈哈哈!”相柳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黑雾剧烈翻腾,“这还要多谢大洋彼岸那个美妙的国度——阿美莉卡!那里简直就是我们魔修的乐园!无需我亲自动手,人类的贪婪、仇恨、恐惧本身就在源源不断地制造怨气,我在那里,如同鱼儿入了水,伤势恢复不过弹指之间!”
沈青岳眼神冰寒,瞬间抓住了关键:“看来,你用来污染地脉、作为阵眼的那件‘极阴之物’,也是在那里利用那滔天怨气炼成的了?”
“聪明!”相柳阴恻恻地承认,随即语气转为森然,“小子,上次你毁我阵法,这笔账,今日便连本带利讨回来!”他又看向芊羽,话语恶毒无比,“帝江,怎么?抛弃了你那心心念念的李玄霄,又找到新姘头了?也是,如今的李玄霄变成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怕是满足不了你这上古神兽的胃口了吧?哈哈哈!”
“住口!恶心的长虫!”芊羽勃然大怒,相柳的污言秽语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她对李苍玄(她所以为的沈清雪)的执念不容亵渎!一声清叱,芊羽周身空间扭曲,身影瞬间模糊,下一刻已出现在相柳头顶,如玉的手掌裹挟着撕裂空间的力量,狠狠拍下!——**空间神通·裂空掌!**
几乎在芊羽动手的同时,沈青岳也动了。他深知相柳的可怕,不敢有丝毫保留。体内金台古树微微摇曳,提供着精纯灵力,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破邪诛魔意境的青色剑气撕裂空气,直刺相柳心口!——**青帝斩孽剑罡!**
面对两大高手的夹击,相柳狂笑一声,黑雾暴涨,化作两条狰狞的黑色巨蟒,分别迎向芊羽的掌印和沈青岳的剑罡!
**轰!轰!**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爆发!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周围的古槐树尽数震为齑粉!芊羽的裂空掌将一条黑蟒寸寸崩碎,但自身也被反震之力逼退数步,空间涟漪在她周身荡漾。沈青岳的剑罡更是犀利,直接将另一条黑蟒从中劈开,余势不减地刺入黑雾之中!
然而,剑罡没入黑雾,却如同石沉大海,并未传来击中实体的反馈。沈青岳眉头一皱。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芊羽身形如电,围绕着相柳疯狂攻击,空间扭曲、压缩、撕裂,各种神通层出不穷,逼得相柳的黑雾不断翻腾重组。沈青岳则剑指连点,一道道青色剑罡如同疾风骤雨,专攻相柳妖力运转的节点,剑法精妙绝伦,展现出仙帝级别的战斗意识。
相柳以一敌二,看似落入下风,黑雾被不断打散,却又总能迅速凝聚,口中喷吐的毒煞妖火与诡异诅咒也给两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沈青岳越战越是心惊,他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相柳虽然妖力磅礴,招式狠辣,但……缺乏一种顶尖强者应有的“灵性”和“变通”,更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战斗机器,而且其力量核心,隐隐与这片槐树林的阴煞地脉相连,仿佛在汲取力量维持自身。
突然,沈青岳一道剑罡划过相柳的手臂,黑雾散开,露出的并非血肉,而是一截闪烁着幽光、刻满符文的黑色骨臂!
“不对!”沈青岳骤然收剑后撤,对芊羽喝道:“芊羽,停手!这家伙不对劲!”
芊羽闻言,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瞬间闪身后退,与沈青岳并肩而立,警惕地看着黑雾重新凝聚的相柳。
沈青岳目光如炬,死死盯住相柳:“好精妙的身外化身!差点被你骗过了!眼前的你,根本不是你本体,而是用那件‘极阴之物’结合此地阴煞炼制而成的化身!你的本体根本不在这里!”
“嘿嘿嘿……哈哈哈!”被识破的“相柳”发出一阵扭曲的笑声,身形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黑雾翻腾加剧,“现在才发现?已经太晚了,沈青岳!帝江!你们中计了!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调虎离山!现在,玄魁那边……想必已经得手了吧!李玄霄的转世之身,我就笑纳了!龙渊剑冢再见,希望你们还能赶得上给她收尸,哈哈哈!”
话音未落,眼前的“相柳”化身猛地爆开,化作精纯的阴煞之气回归地脉,只留下一件巴掌大小、布满裂纹的漆黑骷髅头法器掉落在地,那正是炼制化身的核心,此刻也已灵性大失。
芊羽脸色剧变:“清雪有危险!”
沈青岳面沉如水,果然收到了沈清月微弱而焦急的求救信息。
另外一边无边的黑暗与阴冷包裹着意识,沈清雪感觉自己在下沉,沉入一片混沌的深海。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光在意识深处亮起,随即景象如同画卷般铺展开来。
她不再是沈清雪,而是一个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坚毅的青年男子。一袭青衫,背负古朴长剑,周身剑气凛然,目光所及,妖魔辟易。
他是李玄霄。自师尊点化,赐名出山后,他便以手中之剑,践行荡魔卫道之誓。十年磨剑,锋芒毕露;百年征战,威震寰宇。剑锋所指,群魔授首,邪祟荡平。他成了世人敬仰的“荡魔天尊”,成了正道魁首,成了妖魔闻风丧胆的噩梦。
天赋卓绝,道心坚定。未及而立之年,他便已引动天劫。
那是一场浩大的雷劫,九重天雷淬体炼魂,他于雷霆中傲然而立,最终霞光万道,成功渡过,成就陆地神仙之境。
仙体初成,寿元绵长,只要积累功德,继续斩妖除魔,假以时日,飞升天庭,位列仙班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然而,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一次与宿敌的决战之后。
那魔头,正是上古凶魔——相柳!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山河崩碎。
李玄霄最终以一招险之又险的“玄天龙渊斩”将相柳的魔躯彻底摧毁,但其临死反扑的九幽魔毒也侵入了李玄霄的仙体,重创了他的本源。
他拖着濒死之躯,坠落凡尘,坠入一处偏僻的山谷。
意识模糊间,他感受到一双温暖而略带粗糙的手扶起了他,听到一个温柔而焦急的女声:“呀!你怎么伤得这么重?别怕,我带你回家。”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一间简陋却干净的茅屋中,身上盖着带着阳光气息的粗布被子。一个穿着朴素布衣、容貌清丽、眼神清澈如溪水的女子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头。
她叫洛心,是这山谷中一个普通的采药女。
仙凡之别,云泥之差。起初,李玄霄只是静默地养伤,看着这个凡间女子为他煎药、换药、准备清淡的饭食。
她话不多,但眼神里的关切和善良却无比真实。她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是个受了重伤的“江湖人”。
日复一日,在洛心无微不至的照料下,李玄霄的伤势缓慢恢复。
他看着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她对一草一木都充满怜惜,看着她偶尔对着山间的野花露出纯净的笑容。
不知从何时起,他那颗被剑与血磨砺得冰冷坚硬的道心,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照进了一缕名为“洛心”的暖阳。
他开始和她说话,教她辨认一些稀有的草药,听她讲山里的趣事。
她则好奇地问他外面的世界,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一种微妙的情愫,在仙人与凡女之间悄然滋生。
终于,在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伤势已无大碍的李玄霄,看着在月光下为他缝补衣衫的洛心,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悸动。
他握住她的手,那双曾斩妖除魔、稳定如山的手,此刻竟有些微颤。
“洛心,”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我乃修道之人,本不应沾染凡尘情爱。但……遇见你之后,我的道心,乱了。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
洛心抬起头,脸颊绯红,眼中却闪烁着坚定而喜悦的泪光,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刻,荡魔天尊李玄霄,坠入了爱河。他暂时忘却了仙途,忘却了妖魔,只想与这个救了他、温暖了他的凡间女子,在这青山绿水间,长相厮守。
梦境在此处变得格外清晰而温暖,那是李玄霄漫长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纯粹属于“人”的快乐时光。
沈清雪的意识沉浸在这份跨越仙凡的深情中,仿佛自己也亲身经历了那份悸动与甜蜜。
梦境中的时光飞逝,带着洛心行走天下的李玄霄,身边逐渐聚集起志同道合的伙伴。
他们中有豪迈的剑侠,有精通阵法的修士,也有来自异域的神秘旅人。
斩妖除魔的征途不再孤单,闲暇时,众人游历名山大川,饮酒论剑,吟诗作对,快意恩仇。
那只总喜欢以萝莉形态出现、自称是他“师姐”的上古神兽帝江,也成了队伍里一个特别的存在,虽然时常闹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但也带来了许多欢乐。
唯一的阴霾,是洛心。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没有灵根,无法修行。李玄霄寻遍天下,找来无数延寿养颜的灵药仙草,也只能勉强延缓她衰老的速度,无法改变她终将寿尽而亡的命运。
这份注定别离的阴影,始终萦绕在李玄霄心头,也让他更加珍惜与洛心在一起的每一刻。
相识第十年,在一个桃花盛开的春日,李玄霄决定给洛心一个名分,一场盛大的婚礼在朋友们的主持下筹备起来。
红绸高挂,宾客盈门,欢声笑语。李玄霄身着大红喜服,看着凤冠霞帔、美得不可方物的洛心,心中充满了幸福与满足。
师尊当年的警告(“大婚之日,劫难临身,需看破虚妄,切不可怒火攻心,失去理智”)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拜天地——”
他与洛心并肩,向着天地虔诚下拜。
就在弯腰的刹那,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李玄霄心口炸开。
那并非外力袭击,而是源自他体内最深处的旧伤——当年与相柳决战时,侵入本源的那一丝九幽魔毒,在此刻,在他心神最为放松、喜悦达到巅峰的时刻,猛然爆发。
“噗——!”李玄霄一口鲜血喷在鲜红的地毯上,眼前一黑,意识瞬间被拖入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之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玄霄!”
“李大哥!”
洛心和芊羽等人的惊呼仿佛从极远处传来,迅速模糊、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漫长如百年。
李玄霄挣扎着从剧痛和虚弱中恢复了一丝意识,耳边却不再是喜庆的乐声,而是凄厉的惨叫、兵刃交击的爆鸣、建筑倒塌的轰响,以及……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地狱般的景象:
原本喜庆的婚礼现场已化为修罗屠场!断臂残肢随处可见,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他那些强大的朋友们正在与一个浑身笼罩在滔天魔气中的身影浴血奋战,却不断有人倒下。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灵魂冻结的一幕——
那个魔气滔天的身影,正用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甲的利爪,死死掐着洛心的脖颈,将她提离地面。
洛心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痛苦和对他的担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洛心……放开她!!!”
李玄霄目眦欲裂,想要挣扎起身,却发现全身经脉如同被寸寸碾断,灵力溃散,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旧伤爆发加上急怒攻心,让他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魔头似乎听到了他无声的呐喊,猩红的眼眸转向他,露出一抹残忍而戏谑的笑意。然后,在李玄霄绝望的注视下,魔头五指用力——
“咔嚓。”
轻微的骨裂声,却如同惊雷在李玄霄脑海中炸响。
洛心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一缕淡金色的魂魄被魔头从她残破的躯体中强行抽取出来,那魂魄的面容上还残留着最后的痛苦与对李玄霄的不舍。
魔头张开大口,如同品尝美味般,将那缕魂魄吞噬殆尽!
“不——!!!!!!”
撕心裂肺的悲吼从李玄霄喉咙深处挤出,却微弱得如同呻吟。
他眼睁睁看着爱人的身躯如同破布般被丢弃,看着魔头在肆意屠戮后,化作一道黑烟,嚣张地消失在血腥的空气中,只留下满目疮痍和彻骨的冰寒。
从那一天起,荡魔天尊李玄霄“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被仇恨和痛苦彻底吞噬的复仇者。
他拖着半废的伤体,发疯般地追寻着那个魔头的踪迹。而那个魔头,仿佛是为了故意折磨他,在世间屡屡造下骇人听闻的屠城惨案,每一次都留下浓重的魔气,仿佛在嘲笑着李玄霄的无能。
李玄霄的心在一次次追踪与听闻惨剧中,逐渐变得比玄冰更冷,比剑锋更利。
他不再与任何旧友联系,独自一人,循着血腥与魔气,踏遍千山万水,诛杀无数被魔头气息沾染的妖魔爪牙,一步步逼近那个真正的仇敌。
终于,在一个终年积雪、寒风如刀的雪山之巅,他追上了那个魔头。
一场惨烈到极致的大战爆发,早已不顾生死的李玄霄,以燃烧本源、几乎同归于尽的决绝,终于将手中的“龙渊”仙剑,刺入了魔头的心脏。
魔气开始溃散。
然而,就在魔头身形逐渐模糊、即将彻底消散之际,诡异的变化发生了。那狰狞的魔躯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黑雾褪去,鳞甲消融,最终显露出来的,竟是一张李玄霄刻骨铭心、魂牵梦萦的脸庞——洛心!
她看着李玄霄,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嘴唇微动,发出微弱而熟悉的声音,却说着最残忍的话语:
“玄霄……对不起……是我……杀死了他们……吞噬了那些魂魄……”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李玄霄如遭雷击,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几乎要握不住。
“是真的哦,李玄霄。”
一个阴冷、得意、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直接从李玄霄的心底响起,那是相柳的声音!
“你以为当年真的杀死了我?哈哈哈!我早已将一缕本源魔种,种在了你的道心伤痕之中!等待的就是你心神最松懈、情感最浓烈的时刻!”
“婚礼上的旧伤复发,是我催动的。你看到的‘魔头’,从一开始……就是被我的魔种操控的洛心啊!她为了唤醒你,苦苦哀求我离开你的身体……多么感人啊!于是,我提出了一个‘公平’的交易:我离开,她来承受这一切,成为我的傀儡,替我收集魂魄,滋养我的魔种!啧啧,她居然答应了!为了你,她心甘情愿堕入魔道,沾染无数杀孽!李玄霄,是你!是你的爱,你的婚礼,你的虚弱,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是你,亲手将你的爱人,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哈哈哈哈!”
相柳的狂笑和李玄霄崩溃的嘶吼交织在一起。
雪山之巅,刚刚完成“复仇”的荡魔天尊,抱着逐渐冰冷、最终化为飞灰的、曾是洛心的残躯,跪倒在冰雪之中。
极致的痛苦、悔恨、自我憎恶如同亿万把冰刀,将他的灵魂寸寸凌迟。
原来,他穷尽余生追杀、最终“手刃”的仇敌,竟是自己不惜一切也要守护的爱人。
原来,最大的魔,一直潜藏在他自己心里。原来,这场悲剧的导演和最大的受害者,都是他自己。
梦境在此处被无边的黑暗与绝望彻底吞没,沈清雪的意识也仿佛随着李玄霄一同沉沦,感受着那份足以撕裂灵魂的痛楚。
而现实中,她的身体在玄魁的禁锢下,微微颤抖,眼角滑落一滴冰冷的泪水。
前世记忆的碎片与今生的意识开始产生剧烈的共鸣与冲突,某种被封印的力量,似乎在这极致的痛苦刺激下,开始悄然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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