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寺乡政府是一栋三层的旧楼,白墙有些斑驳,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和几缕顽强的爬山虎。楼前一个不大的院子,停着几辆半新的自行车和一辆略显陈旧的桑塔纳轿车。门口挂着的牌子,“*****塔寺乡委员会”、“塔寺乡人民政府”,红字也有些褪色。
秦赐拎着包,走进略显昏暗的办公楼。走廊里飘着淡淡的旧纸张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他按照指示牌,找到了党政办公室。
敲门进去,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伏案写着什么。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程式化的笑容。
“你好,请问找谁?”
“你好,我是秦赐,来报到。”秦赐语气平静,递上调令文件。
中年男人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尤其是“原单位”和“职级”那两栏,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笑容热络了几分:“哎呀,是秦赐同志!欢迎欢迎!我是党政办主任,姓王,王海。”他站起身,伸出手。
秦赐与他握了握手,感觉对方的手有些绵软。
“早就接到县里的通知了,说你要来。没想到这么快!快请坐,请坐!”王主任热情地给他倒了杯温水,“秦少校……哦不,秦赐同志,一路辛苦了。从县里过来路不好走吧?”
“还好。”秦赐简短地回答,接过水杯,并没有喝。
王主任坐回座位,又仔细看了看调令,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和试探:“秦赐同志是从部队下来的,还是少校,这可是真正的人才啊!能到我们塔寺乡这小小的地方,真是屈才了,屈才了。”
秦赐只是淡淡地说:“服从安排。”
“对对对,服从安排,觉悟高!”王主任连连点头,话锋随即一转,“不过呢,秦赐同志,咱们乡里情况比较特殊,编制紧张,各个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领导们研究了很久,暂时先委屈你在乡武装部担任干事,同时呢,也在党政办挂个副主任科员。具体工作嘛,除了部里和办公室的日常事务,领导考虑你对地方情况还不熟,可以先负责联系山边村和山湖村这两个村,主要是上传下达,熟悉一下基层情况。你看……”
所谓的武装部干事,在和平年代的偏远乡镇,主要工作就是民兵登记、预备役训练、征兵宣传,琐碎且边缘。党政办副主任科员更是个虚职。而联系村庄,通常是最基础的工作,意味着需要频繁下乡,与村民打交道,处理诸如政策宣传、统计报表、协调纠纷等琐碎事务。
这安排,几乎是把“闲置”和“发配”两个字写在了明面上。
秦赐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点了点头:“可以,我没意见。”
王主任似乎又松了口气,笑容更自然了些:“那就好,那就好!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宿舍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就在大院后面那排平房,条件比较简陋,你别介意。”
他起身,带着秦赐去认宿舍。宿舍是一排红砖平房中的一间,大约十几平米,一张木板床,一张旧书桌,一把椅子,墙角放着暖水瓶和脸盆架。唯一的电器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吊扇。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厕所在院子那头,洗澡得去街上的公共浴室。”王主任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很好,谢谢。”秦赐将行李包放在床上。相比于野外作战的风餐露宿,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条件了。
安顿好住宿,王主任又带着秦赐在乡政府里转了一圈,简单介绍了一下各个办公室和同事。
“这是老李,农业站的,咱们乡的老黄牛,他也联系几个村,以后下村可以多请教他……”
“这是小张,刚考进来的公务员,年轻人有干劲……”
“财政所的钱所长……”
“这位是刘副乡长,主要分管农业农村这一块,以后你联系的村,工作主要向刘乡长汇报……”
同事们反应各异。老李这样的本地干部笑容朴实,带着好奇打量着他;小张这样的年轻人则有些拘谨和疏离,礼貌地点头问好;像钱所长这样的中层干部,笑容客气但带着审视,言语间保持着距离;刘副乡长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说了句“欢迎,以后多跟老李他们学习”,就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秦赐一一颔首回应,话不多,但将每个人的神态、语气尽收眼底。这是一种本能,快速评估环境、识别潜在风险或盟友。
下午没什么具体工作安排,王主任给了他一些过去的文件资料,特别是关于山边村和山湖村的基本情况、历年工作总结等,让他“熟悉情况”。秦赐快速翻阅着,大多是一些常规的会议纪要、政策传达、农业统计数据,枯燥乏味。他的电脑技术在这里似乎毫无用武之地,乡政府的电脑老旧,网络时断时续,最多只能处理一些简单的文档。
下班时间一到,同事们陆续离开。秦赐没有急着回宿舍,而是信步在乡里走动。
小镇确实宁静。主街上店铺陆续打烊,炊烟袅袅,老人们坐在门口聊天,孩子们追逐打闹。河水缓缓流淌,夕阳给小镇镀上一层暖金色。这一切,与他过往的铁血生涯仿佛是两个世界。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捕捉到一些不协调的细节。
小镇边缘,有一家名为“塔山矿业办事处”的三层小楼,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楼外安装了不止一个高清摄像头,秦赐认出那是某个以昂贵和稳定着称的国际安防品牌的最新款,几个摄像头的覆盖范围经过精心计算,存在重叠,几乎消除了所有监控死角。门口的值班室里,坐着的人身形壮硕,眼神锐利,不像普通的保安,倒有几分职业警卫的架势。更关键的是,那人站立的位置看似随意,实则恰好封堵了从几个主要方向接近大楼的最佳观察和行进路线。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办事处院子里驶出,轮胎上沾着不属于附近道路的深色泥泞。他注意到地图上,这个办事处的位置,似乎正处于通往山边村和山湖村方向的岔路口附近。
夜晚,秦赐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能听到远处偶尔有重型车辆经过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并非乡间常见的农用车或小卡车。声音的方向,大致也是朝着山区,也就是山边村和山湖村所在的方向。
这些细节,在普通人眼中或许微不足道,但在秦赐这位前特种部队队长看来,却如同平静湖面上投下的石子,漾开了圈圈疑虑。
一个偏远乡镇的矿业办事处,需要这样的安保级别?那些深夜行驶的重型车辆,运送的是什么?来自哪里?去往何处?是否与自己即将要联系的这两个山村有关?
他心中的警觉被悄然触发,但多年的训练让他习惯性地按捺不动。他只是默默地将这些异常记在心里,如同拼图一般收藏起来。看来,这联系村子的工作,或许并非完全是闲棋冷子,可能让他有机会更接近某些真相。
这里,似乎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个可以彻底遗忘过去的避风港。空气中的草木清香之下,仿佛隐隐浮动着一丝别的什么味道。
危险?还是秘密?
秦赐闭上眼睛,呼吸平稳,但大脑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无声地运转起来。山边村,山湖村,塔山矿业……这些名字在他脑海中初步联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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