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箬莱缓步走向石台，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去接受审判，而是去欣赏一件艺术品。他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既有对神器的敬畏，又不失身为长老的从容。
白玖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盯着白箬莱的背影，试图从他身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是没有。
他太镇定了，镇定得让她心慌。
白箬莱走到青心镜前，停下脚步。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才伸出手，缓缓按向那面古朴的铜镜。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镜面的瞬间，一道极细微的白光从他袖中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无法察觉。
白玖玖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看到了！那是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白箬莱的手已经按在了镜面上。
青心镜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镜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一抹柔和的青光从镜中散发出来，将白箬莱整个人笼罩其中。
“白箬莱。”白沧澜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带着一股奇异的回响，“青丘的荣耀在你心中，是责任，还是工具？”
“是责任。”白箬莱的声音平静而坦荡，“箬莱生是青丘的狐，死是青丘的魂。此生所为，皆为光复我族荣耀。”
话音落下，青心镜上的光芒非但没有变暗，反而更加明亮了几分。镜面上，甚至隐约浮现出他为了族中事务四处奔走、悉心教导后辈的画面。
殿外的护卫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白峰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白玖玖的血几乎都凉了。怎么会？青心镜怎么会……
“你可曾与魔族勾结，图谋伤害人族与我青丘？”白沧澜的第二个问题，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从未。”白箬莱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魔族残暴，人族狡诈，皆非我族同类。箬莱虽不喜人族，却也深知唇亡齿寒之理。勾结魔族，引狼入室，此等自取灭亡之事，箬莱不屑为之。”
镜面上的青光骤然大盛，光芒温润纯净，没有一丝杂质。
铁证如山。
白箬莱收回手，对着白沧澜深深一揖：“大长老，箬莱之心，天地可鉴，青心镜可证。”
他缓缓转身，看向面色惨白的白玖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惋惜和痛心：“玖玖，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玖玖说不出话来。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为什么会这样？是青心镜出了问题，还是……
她猛地想起刚才那道一闪而过的白光。
是了！他一定是在镜子上做了手脚！
“你作弊！”她指着他，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在镜子上做了手——”
“住口！”白峰厉声喝断她的话，“白玖玖！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竟敢污蔑神器，你眼里还有没有青丘的法度！”
“我没有！”
“够了。”白沧桑抬了抬手，制止了争吵。他看着白玖玖，眼神复杂，“玖玖，到你了。”
白箬莱对着她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退到了一旁。
白玖玖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向石台。她知道，现在任何辩解都是徒劳的。唯一的希望，就是让青心镜照出她的本心，或许大长老能从中看出端倪。
她伸出手，按在了冰冷的镜面上。
镜面瞬间爆发出比刚才强烈数倍的光芒，金色的光与青色的光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大殿内所有人都被这异象惊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她的反应比三长老还大？”
镜面上，无数画面飞速闪过。
有她为了吸收霉运，小心翼翼接近夜霖珏的画面；有她在宫中为了自保，与各方势力周旋的画面；有她为了救夜霖珏，不惜耗损修为、身受重伤的画面……
最终，画面定格在夜霖珏跪地向她求婚的那一幕。
那个凡人男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和坚定。而她，脸上是震撼，是感动，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的情深。
“她……她竟然爱上了一个人类！”
“天啊！怪不得她要污蔑三长老，原来是为了那个凡人皇帝！”
“叛徒！她早就不是我们青丘的狐了！”
殿外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白箬莱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的笑意，他上前一步，朗声道：“大长老，各位族人，现在真相大白了！白玖玖早已被凡人迷惑了心智，她今日所为，根本不是为了青丘，而是为了她的人类情郎！”
他指向白玖玖，义正言辞：“她诬陷我，只是想借我族之手，铲除异己，为她的人类情郎扫清障碍！此等吃里扒外、背叛种族的行径，罪无可恕！”
“我没有！”白玖玖猛地回头，眼中满是血丝，“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你！你勾结魔族，会害了所有人！”
“还敢狡辩！”白峰怒喝，“青心镜不会说谎！你对那个人类情根深种，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
白玖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是，她爱夜霖珏。青心镜照出的是她的本心，她无法否认。
可也正因为这份爱，她才更不能让白箬莱的阴谋得逞。
但这些话，现在还有谁会信？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她所有的解释，都成了谎言。
白箬莱看着她绝望的样子，心中畅快无比。他再次向白沧澜行礼，声音悲痛：“大长老，家门不幸，出了此等叛徒。箬莱恳请大长老秉公执法，按族规严惩，以儆效尤！”
“请大长老严惩叛徒！”白峰和所有护卫齐声高喝。
声浪滚滚，回荡在大殿之内。
白玖玖孤零零地站在石台边，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她看着主位上的白沧澜，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白沧澜闭着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大殿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终于，他睁开眼，眼中是深深的疲惫。
“白玖玖。”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青心镜前，真相已明。你勾结人族，诬陷长老，扰乱宗族，其罪当罚。”
白玖玖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依青丘族规……”白沧澜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千斤巨石，缓缓落下，“当废去修为，抽离狐尾，打入锁妖塔，永世囚禁。”
此言一出，白箬莱的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而白玖玖，则如遭雷击，浑身僵直。
废去修为，抽离狐尾……
那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不……”她喃喃自语，踉跄着后退一步，“大长老……”
“执法！”白沧澜闭上眼，不再看她。
白峰眼中闪过兴奋而残忍的光，他一挥手：“来人！拿下！”
两个护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白玖玖的胳膊。
白玖玖想要挣扎，可在大长老的判决之下，她所有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空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箬莱朝她走来，脸上挂着伪善的笑容。
“玖玖，别怪三叔心狠。”他走到她面前，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要怪，就怪你太天真了。你以为，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出锋利的妖力，对准了她身后的一条尾巴。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如同惊雷炸响。
紧接着，一道凌厉的剑光破空而来，直取白箬莱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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