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如潮，自洞窟深处倾泻而出。
那已不再是单纯的雾气，而是粘稠如墨汁、翻涌着无数扭曲面孔的液态黑暗。低语化作狂乱的咆哮，每一声都像钢针般刺入脑海，防线后方当即有三名战士七窍流血，抱着头颅倒地抽搐。
“后退！引爆地火雷！”族长的吼声在震耳欲聋的魂啸中依然清晰。
移民战士们训练有素地交替后撤。几名手持火把的战士冲向矮墙下方——那里埋着十几个陶罐，罐口密封，隐约可见内部暗红色的晶石碎块与某种油腻的植物根茎混合物。
火把触及引线。
轰轰轰——！！！
连环爆响！不是普通火药爆炸的声浪，而是一种沉闷、压抑、仿佛大地本身在呻吟的轰鸣！爆炸中心并未产生太多火焰，而是喷发出大股粘稠的、散发着刺鼻硫磺与腐殖质气味的褐色烟雾！
这褐色烟雾与涌来的黑潮碰撞的刹那，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黑雾被大片大片地中和、消融，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只噬魂怪像是撞进了滚烫的酸液中，形体急剧溃散，发出濒死的尖啸。
“地火雷……以火山灰烬、蚀骨草汁液和研磨过的烈阳石粉混合，引爆后产生克制污秽的‘地煞烟’。”岩烈长老趁机喘息，对身旁的陈默快速解释，“但数量有限，只能阻滞一时！”
确实，黑潮只是稍一迟滞，后方更浓郁、仿佛有生命般蠕动聚合的黑暗便再度涌来，轻易吞噬了变得稀薄的褐色烟雾。但这点时间，已足够防线重整。
陈默趁此间隙，从怀中摸出一块之前从遗民那里换来的、品质最差的淬魂晶原石——约莫指甲盖大小，灰扑扑的，杂质很多。他握在手心，尝试运转丹田内那缕已消耗过半的【镇渊】剑意。
剑意微微流转，竟真的从魂晶中抽出一丝极淡的、清凉的能量，融入经脉，让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虽然补充的速度远赶不上消耗，但至少是个办法。他心中稍定，又暗暗可惜：若是纯度高的净化魂晶，效果恐怕要好上数倍。
“小心！实体化爪牙！”
黑潮之中，三只庞然大物钻了出来。它们不再是无定形的黑影，而是有了初步的形体：一只如多节蜈蚣，甲壳泛着金属般的暗红光泽；一只像放大了数倍的腐烂巨猿，浑身流淌着黑色粘液；最后一只最为诡异，如同由无数断臂残肢胡乱拼凑而成的肉球，每一截肢体都在不规则地扭动。
这三只怪物散发出的威压远超之前的噬魂怪，每一步踏下都让地面震颤。它们的目标明确——防线中央，族长所在的位置！
“是母巢用污秽能量强行催生出的‘秽变体’！它们有部分实体，物理攻击也有效，但核心依然是污秽魂核！”岩烈长老大吼，独臂擎斧，率先迎向那只腐烂巨猿，“这个交给我！”
族长则挥动战锤，蓝色晶石光芒凝成一道光柱，轰向多节蜈蚣。剩下的那只肢体肉球，则咆哮着冲向战士阵列，数条扭曲的手臂突然伸长，抓向两名战士！
陈默正欲出手拦截肉球，眼角余光却瞥见侧面岩壁阴影再次波动。沉默者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不再隐藏。佝偻的身形直接暴露在战场边缘，手中的骨杖已经换了一根——更粗大，顶端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漆黑如墨、却隐隐有血色纹路流转的奇异晶石。那晶石散发出的气息，竟与黑潮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混乱、暴虐。
“你要做什么？”陈默厉声喝问，一道剑意蓄势待发，指向沉默者。
沉默者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中，两点猩红的光芒微微闪烁。他的声音依旧干涩，却带着一种异样的狂热：“母巢……被激怒了……它的力量在向外宣泄……核心区域……封印最薄弱……机会……”
他说话间，那肉球怪物的一条手臂已近在咫尺！陈默不得不分心，剑意激射，将那条手臂斩断。断口处喷出腥臭的黑血，但肉球仿佛毫无知觉，更多手臂抓来。
“帮我……吸引它……更多的注意力……”沉默者举起那根镶嵌着黑色晶石的骨杖，指向洞窟深处，“我进去……取一件东西……出来后……告诉你‘原初符文’……在聚落中的……真正位置……”
原初符文！陈默心中一震。这正是他留在北境的核心目标之一。沉默者竟然知道？而且听口气，那符文的位置并非他之前猜测的那么简单。
电光石火间，陈默脑中急转。沉默者的目的显然与母巢或洞窟内的某物有关。他引爆未净化魂晶吸引注意，现在又想趁母巢暴怒、力量外泄时潜入深处。这风险极大，但若他真能出来，关于“原初符文”的信息价值连城。
而且，眼下的战况，多一个沉默者这样的诡异战力在侧面牵制，或许并非坏事。
“你能牵制那肉球多久？”陈默一边闪避攻击，一边快速问道。
“三十息……用这个……”沉默者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刻满扭曲符文的暗红色骨板，扔向陈默，“注入能量……激活……扔向它……”
陈默接过骨板，触手冰凉，上面的符文他一个都不认识，但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股混乱的吸扯之力，与之前那能量风暴同源。他来不及细究，立刻将一丝微弱的灵力（伪装成普通真气）注入。
骨板上的符文骤然亮起暗红光芒！
陈默看准时机，在躲开又一波手臂抓击的间隙，将激活的骨板奋力掷向肉球的核心部位。
骨板黏在肉球不断蠕动的体表，暗红光芒大盛！肉球发出一声混杂着痛苦与愤怒的怪吼，所有攻击陈默的手臂都猛地缩回，疯狂地拍打、抓挠那块骨板。骨板如同附骨之蛆，不仅拍不掉，其上的红光反而越来越盛，像是一个旋涡，开始吸取肉球身上的污秽能量！肉球的动作明显变得迟滞、混乱。
“就是现在！”沉默者低喝一声，身形如一道灰色轻烟，竟贴着地面，从肉球侧面、黑潮相对稀薄的一处空隙，闪电般射入了翻涌的洞窟入口，眨眼消失不见。
“陈默小友！小心！”族长的喊声传来。他和岩烈正与另外两只秽变体苦战，虽占据上风，但一时难以分身。看到沉默者潜入洞窟，族长脸色铁青，却无可奈何。
三十息……陈默深吸一口气，看向被骨板暂时牵制的肉球，又看向洞口。沉默者是生是死，能否带回信息，还是未知数。而眼前的战斗，远未结束。
肉球虽然被牵制，但黑潮中又涌出更多普通的噬魂怪，配合着另外两只秽变体，给防线带来巨大压力。战士们已经出现伤亡，惨叫声不时响起。
陈默眼神一凝，再次并指，淡金剑意流转。他不再单纯点杀，而是尝试着将剑意附着在一名战士投掷出的骨矛上。
“去！”
骨矛破空，带着一缕微不可察的金芒，精准地刺入一只噬魂怪体内。那噬魂怪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彻底湮灭。
有效！虽然这样消耗更大，但攻击范围和方式灵活了许多。
“所有人！将武器给我！”陈默大喝，同时从怀中掏出剩余的所有低品质淬魂晶原石，握在左手，一边快速吸收其中微薄能量，一边右手指尖金光流转，开始为递到面前的武器——附魔！
生死防线之上，一场与黑潮的消耗战，进入最惨烈的阶段。而洞窟深处，一场更隐秘、更危险的交易与探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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