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杨柳去了学校，秦晏秋回了营地，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偶尔在学校遇见张明月，她果然如外界所见，每天都是笑盈盈的，穿着打扮越发时髦，似乎新婚生活颇为甜蜜如意。
杨柳看在眼里，心中并无波澜，就像看一个不相熟的同事，点头之交而已。她自己的日子充实而忙碌，缝纫小队渐入佳境，教学工作也越发得心应手，实在无暇他顾。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春去夏来，已是六月份。校园里的树木枝繁叶茂，知了声声，预示着暑期的临近。
这天下午，教师办公室里突然炸开了锅。校长亲自带来一个消息：国家公布了今年的高考时间，定在七月二十！这与去年十二月份才考试相比，足足提前了近五个月！
“怎么这么突然啊！”
“完了完了！我复习资料还没看完呢！”
“这……这哪里来得及啊！”
办公室里几位正在紧张备考的年轻老师顿时慌了神，有的脸色发白，有的急得直跺脚，还有一个教数学的女老师，心理压力太大，竟当场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边哭边念叨：“我白天要上课，晚上要带孩子，就指着暑假突击复习呢……这下全完了……”
整个办公室被一种焦虑、紧张、甚至带点绝望的气氛笼罩着。虽然去年恢复了高考，给了无数人希望，但时间的突然提前，还是打乱了许多人的计划。
杨柳原本正在批改作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和同事们的激烈反应吸引了注意力。她放下笔，看着那位哭泣的女老师，看着其他几位备考同事焦灼不安的神情，心中某根沉寂已久的弦，被轻轻拨动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羡慕、触动，悄然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高考……上大学……
这是她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高中毕业，因为和李庆平的婚约，因为李寡妇的劝说，她放弃了分配的工作，也断送了继续求学的路。这是她内心深处一个隐秘的遗憾。
重生以来，她努力经营新的生活，拥有了珍惜她的丈夫，有了喜欢的事业，还有了能带来成就感和收入的缝纫小队。她对现状是满足的，感恩的。
可是，当“高考”这个机会再次以如此具象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当看到同事们为了这个梦想而拼搏，她平静的心湖，终究还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
“我……要不要也试试？”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都结婚成家了，工作也稳定，还要去参加高考？这现实吗？秦晏秋会支持吗？她还能捡起丢掉好几年的课本吗？
无数的疑问和顾虑瞬间涌上心头。这个念头一旦落下，便顽强地开始生根发芽。她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听着耳边同事们或焦虑或沮丧的讨论，第一次，对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产生了一种新的、模糊的渴望。
夏夜微凉，月光如水银般透过纱窗，静静泻在床前。一番缠绵后，空气中还弥漫着温存的气息。杨柳慵懒地靠在秦晏秋汗湿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而平稳的心跳，感受着事后的宁静与满足。然而，她的眉头却微微蹙着，眼神有些放空，显然心思并不全然在此。
秦晏秋是最先察觉她情绪变化的人。他粗糙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光滑的脊背，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和特有的温柔：“柳儿，怎么了？这几天总觉得你心里有事，看着高考通知下来后，就有点心神不宁的。”
他的观察如此细致，让杨柳心头一暖，同时也有些犹豫。她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在朦胧的月光下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眸，试探性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晏秋……我……我有个想法，可能有点异想天开……”
“嗯？说说看。”秦晏秋将她往怀里拢了拢，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给予无声的鼓励。
“我……我想参加高考。”杨柳终于把盘桓在心头好几天的念头说了出来，说完便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她甚至下意识地找补了几句，“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我都结婚了，工作也挺好的……可能就是看到办公室那些年轻老师备考，有点……有点触动吧。你要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
出乎她的意料，秦晏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者反对。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然后手臂收紧，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支持：“这怎么是异想天开？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他撑起胳膊，俯身看着她的眼睛，月光下他的目光亮得惊人：“柳儿，你有这个想法，我比什么都高兴。这说明我的媳妇有追求，有抱负！结婚怎么了？有工作怎么了？谁规定成了家就不能继续读书深造了？”
他的反应让杨柳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实处，一股巨大的暖流和感动涌遍全身。她没想到他会如此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不用说谢，”秦晏秋轻轻拍着她的背，“咱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你想飞，我就在下面帮你看着，托着你。”
这一夜，两人没了睡意，就着月光，进行了一场深入的讨论。
“今年肯定不行了，”杨柳冷静下来，理性分析，“时间太仓促，准备不足去考也是浪费机会。我想好了，我参加明年的高考。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准备。”
“对，不打无准备之仗。”秦晏秋赞同道，“咱们有计划地来。从明天起，我就帮你去找复习资料，以前的课本、习题，我想办法去淘换。学校的工作，和小队的事情，咱们也商量着调整，尽量给你挤出学习时间。”
他的务实和支持，让杨柳的信心更加坚定。夫妻俩细细规划着，仿佛不是在讨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是一个即将付诸实施的计划。
深夜的卧谈，确定了参加明年高考的目标后，一股前所未有的动力充盈在杨柳心间。但喜悦和憧憬之余，一个现实的问题也随之浮上心头，让她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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