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夜雨在天明前渐渐停歇，但皇城内的血腥气却并未随之散去。尸首已被清理，血迹也被冲刷，可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肃杀与紧张，却如同浸透了水汽的宫墙，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萧昱虽然受了惊吓，但并未受伤，只是在御医请脉后，服下一剂安神汤，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萧衍并未离去，甲胄未解，按剑立于殿中，如同守护领地的雄狮，目光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包括那些惊魂未定的太监宫女，带着审视与冰冷的警告。
“陛下受惊了。”萧衍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臣已下令彻查，定将幕后主使揪出，千刀万剐！”
萧昱靠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有劳皇叔。只是……这些刺客，究竟是何人指使？他们竟能潜入宫内，对路径如此熟悉……”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很明显，宫内必有内应。
萧衍眼中寒光一闪：“陛下放心，无论是宫内的蛀虫，还是宫外的逆贼，臣一个都不会放过！”他心中已有几个怀疑对象，首当其冲便是那些与安王府过往密切、或在之前流言中态度暧昧的宦官与低级女官。
慈宁宫中，沈月曦同样一夜未眠。听闻皇帝无恙，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涌上的是更深的忧虑。
“娘娘，刺客所用兵器、武功路数，皆非军中或寻常江湖路数，倒像是……豢养的死士。而且，他们目标明确，分工协作，绝非乌合之众。”冯保低声汇报着初步查探的结果。
“死士……对皇宫布局了如指掌……”沈月曦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安王离京，青囊会便立刻发动如此规模的袭击，这绝非临时起意。他们这是在试探，也是在示威。”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名青衫“先生”竟然能将她派去的精锐几乎全灭，又能组织起这样一次精准而狠辣的夜袭，其掌控的力量，简直深不可测。“青囊非会”这四个字，如同鬼影般在她心头萦绕。
天亮后，摄政王萧衍以雷霆手段展开了清洗。
数名职位不高但身处关键岗位的宦官、宫女被秘密带走，严加审讯。他们都是之前被怀疑与安王府或有间接联系的“暗桩”。
皇城侍卫系统也迎来了大规模调整，几名背景存疑的中层将领被调离或停职，换上了萧衍的绝对亲信。
朝堂之上，萧衍更是以“宫中遇袭，护卫不力”为由，对负责皇城禁卫的几名高级将领进行了申饬、罚俸，甚至罢免了一人，彻底将皇城的防卫力量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
这些举动固然加强了控制，但也使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尤其是皇帝萧昱，看着萧衍借此机会进一步扩张权力，将手更深地插入宫廷内部，他心中的那根刺，扎得更深了。他虽然感激萧衍昨夜的救驾之举，但这种感激，在权力被步步蚕食的现实中，显得如此脆弱。
然而，萧衍的清洗并非一帆风顺。被抓走的那些“暗桩”，大多在严刑拷打之下也未能吐出太多有价值的信息，要么是真不知情的小角色，要么便是受过严格训练，守口如瓶。线索似乎指向了几个已经“意外”身亡或失踪的低阶官员，再往上，便断了。
“他们断尾求生的速度，很快。”萧衍对着心腹幕僚，面色阴沉。对手的狡猾和狠辣，超乎想象。
就在萧衍全力追查宫内刺客线索的同时，沈月曦却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那些刺客本身，以及“青囊非会”的暗示。
她秘密召见了宫中一位年迈的、负责整理典籍的老翰林。此老翰林学识渊博，尤精野史杂闻。
“爱卿可知，古籍之中，‘青囊’二字，除却医卜星相之流，可还有何特殊指代？”沈月曦屏退左右，轻声问道。
老翰林沉思良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光芒，缓缓道：“回太后，老臣年轻时，曾在一本前朝孤本残卷中见过一种说法……前朝末年，有一隐秘组织，不称‘会’，不称‘帮’，而称‘道’，其名便为‘青囊道’。据说此道信奉‘青帝’，尊‘木德’，认为前朝气数已尽，当有属‘木’之新主，承东方青气而生，再续天命……只是此书残缺，后面记载便不知所踪了，老臣也只当是野史妄谈……”
青囊道！属木！东方青气！
老翰林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沈月曦脑中的迷雾！
穆青辰的预言“东方青气，明主再现”，安王和那“先生”的谋划，江南“潜龙居”……这一切，似乎都与这个前朝隐秘组织的教义隐隐吻合！
难道“青囊会”并非本朝才出现的秘密结社，而是前朝余孽“青囊道”的死灰复燃？他们所图谋的，不仅仅是权位，而是……复辟前朝？！
这个猜测让沈月曦遍体生寒。如果真是如此，那安王萧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被利用，还是……他根本就是前朝血脉？！
她立刻下令，动用所有能动用的隐秘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查证“青囊道”的相关记载，以及……查证安王萧玠的母族谱系！
而此刻，在城南那间宅院的密室内，青衫“先生”正听着手下关于萧衍大肆清洗和沈月曦暗中调查“青囊”二字的汇报。
他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反应都在预料之中。萧衍越是清晰，人心离得越远。太后倒是敏锐，竟然摸到了‘青囊道’的边……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雨后初晴的天空。
“种子已经播下，疑云已经布好。接下来，该让‘明主’的光芒，稍微透出一点了……”
他转身，对身后阴影处吩咐道：“可以让那边，‘偶遇’太后派去查安王母族的人了。记住，要做得自然，线索给一点，藏九分。”
（本章完，字数约1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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