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去了漫长世纪,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外界天色已然大亮,城北法坛废墟的烟尘尚未完全落定,凉州城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混乱之中。
床榻上,萧景琰身体的剧烈抽搐终于缓缓平息,七窍渗出的血丝也不再增加。
他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但眉宇间那极致痛苦的神色,似乎稍稍缓和了一点点,只是笼罩着一层深沉的疲惫与灰败。
在他识海内,那猰貐的残影,在持续不断地冲击和自身无根无源的消耗下,终于达到了极限。
它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嘶鸣,那赤红的巨眼死死“盯”了萧景琰一眼,仿佛要将这仇恨烙印下来,随即,残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彻底崩解,化作最后几缕充满凶戾气息的黑红烟雾,渐渐弥散、淡化。
【警报解除……猰貐意志碎片已消散……】
【检测到宿主意识核心受到中度侵蚀污染,存在“凶戾印记”残留……】
【宿主生命体征稳定,转入深度修复休眠状态……预计恢复时间:未知……】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疲惫与损伤,渐渐隐去。
猰貐凶灵,终究未能真正降临。
但其残影最后的反扑,那滔天的凶威与刻骨的怨念,却已如同毒刺,深深扎入了萧景琰的心神之中。
虽然未能直接摧毁或污染他的意识,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与创伤。
房间内,医师终于被匆匆带来,把脉、观色、施针、灌药……一番忙碌,得出的结论无非是“惊悸过度,心神耗损,元气大伤”,开了些安神固本的方子。
刘伯看着昏迷不醒的王爷,又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关于“天雷劈妖坛”、“法相大师不知所踪”的种种流言,心中沉重如铁。
法坛虽毁,妖僧虽遁,但那血池中的狰狞,那凶兽的残影,还有王爷此刻承受的莫名苦痛,无不昭示着,昨夜打断的,是一场何等骇人听闻的罪恶。
而王爷为此付出的代价,又有多大?
猰貐残影散,凶威撼心神。
稚子承重创,前路雾更深。
凉州的天空,被雷霆劈开又合拢,而那倒在病榻上的痴傻王爷,他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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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撕裂长夜、轰塌法坛的紫色雷霆,其回响不仅在凉州城上空激荡,更在每一个被惊醒的百姓心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震撼与惊悸。
最初的死寂过后,全城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蚁穴,彻底沸腾起来。
“雷!天雷把法坛劈了!”
“快去看啊!法坛塌了半边!还在冒烟!”
“老天爷发怒了!肯定是法坛有问题!”
“法相大师呢?大师没事吧?”
人们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思——惊惧、好奇、疑惑、甚至隐隐的快意——从四面八方涌向城北。
晨曦微光中,万佛坛那凄惨的模样暴露无遗:原本巍峨庄严的坛体,小半边彻底垮塌,焦黑的木料与断裂的金饰混杂在瓦砾之中,袅袅青烟混合着难以言喻的焦臭与一丝……令人不安的甜腥气,不断升腾。
坛周那些绘着佛门真言的经幡,或被撕裂,或被烧焦,在晨风中无力地飘摇。
这哪里还有半分“佛光普照”时的神圣模样?
分明是一处刚遭了天灾或人祸的废墟!
就在人群越聚越多,议论声鼎沸,郡守府的衙役也闻讯匆匆赶来,试图维持秩序、封锁现场之际——
“让开!王府办案!闲杂人等退后!”
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传来,只见刘伯亲自率领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王府护卫,以及数十名从北疆归来、神情彪悍的乡勇,排开人群,迅速而有序地控制了法坛废墟周围的关键出入口。
他们动作干练,神情肃杀,与那些惊慌失措的衙役形成鲜明对比。
刘伯面色冷峻,目光如电,扫过那一片狼藉的坛体,最终定格在那被雷霆劈开、露出下方幽深黑洞的坍塌处。
空气中那股若隐若现的血腥与怨气,让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王爷的付出,昨夜那惊天动地的雷霆,绝非无的放矢!
“奉凉王殿下谕令,彻查此地妖异之事!所有人等,不得擅闯!”
刘伯朗声宣布,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百姓们闻言,顿时哗然!
“凉王府?凉王殿下要查法坛?”
“难道……这法坛真有问题?”
“我就说那雷劈得蹊跷!”
郡守府带队的班头硬着头皮上前,挤出一丝笑容:
“刘管事,这……这是法相大师的法坛,昨夜突遭天雷,恐是意外,是否等郡守大人和大师……”
“等?”刘伯冷冷打断他,指着那黑洞洞的入口,声音陡然提高,“等什么?等下面可能存在的罪证被销毁?还是等那些可能藏匿的妖人逃之夭夭?王爷有令,即刻搜查!若赵大人或法相大师有何疑问,可亲至王府询问!给我搜!重点搜查地下!”
“是!”
护卫与乡勇齐声应诺,立刻分出两队精锐,手持刀剑火把,毫不犹豫地顺着那坍塌的洞口和几处疑似入口的地方,鱼贯而入!
衙役们面面相觑,不敢阻拦。
百姓们则伸长了脖子,紧张又兴奋地等待着。
地下的搜索,起初只听到隐约的脚步声和呼喊。
但很快,一阵明显的骚动和几声短促的惊呼从下方传来!
“下面有地窖!”
“老天……这是什么?!”
“血!好多血!还有……骨头!”
“抓住他们!别让这些妖僧跑了!”
惊呼声、呵斥声、兵刃碰撞声混杂着从地下传来,清晰地传到地面上每个人的耳中!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地窖?血?骨头?”
“妖僧?!法坛下面藏着妖僧?!”
“难道……昨晚那雷,真是劈妖的?!”
真相,似乎正以一种无比骇人的方式,被强行撕开!
不多时,几名王府护卫押着七八个衣衫不整、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的僧人从一处隐蔽的出口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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