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悻悻地抿了抿唇，乖巧地应道。
“是，琛哥哥，我都听你的！”
林晚晴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她的脚步轻快，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在薇薇安指导下，她在大赛中大放异彩。
而苏小妍则在江老师的古板教学下，却黯然失色。
西院书房内重归寂静。
沈聿琛放下手中的文件，他的目光扫过桌角，那里放着一方素帕。
这是方才苏小妍遗落在膳厅的，佣人收拾后送了过来。
帕角绣着一株极精致的兰草，清雅孤韧。
他想起方才林晚晴话语中暗藏的机锋，想起苏小妍在西院回廊下那平静无波的眼神。
“怪清冷的……”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林晚晴的话，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方素帕上的兰草。
她真的会在意江老师的古板与否吗？
还是说，她根本……就不在意任何由他，或者由父亲安排的前程？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想起昨日，面对吴衣云的刻意讨好与自己隐晦的质问时，她那副油盐不进，仿佛置身事外的模样。
她的神情像是骤然收起了所有的利爪与怨怼，将自己缩进了一个无形的壳里，任凭外界风雨，我自岿然不动。
这种失控的感觉，比她的哭闹和指责，更让他觉得……烦躁。
沈聿琛拿起那方素帕，兰草的叶片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清冽的香气，与她身上惯有的冷梅香不同。
他眸色深了深，将帕子攥入掌心。
“苏小妍！”
他对着空寂的书房，无声低语。
“你究竟，在想什么？”
督军府的桂花这几日开得正盛，浓郁甜香无孔不入，几乎浸透了每一处檐角廊庑。
沈聿琛被那香气扰得有些心烦意乱，军务文件上的字迹也仿佛模糊起来。
他搁下笔，揉了揉眉心。
“来人。”
他沉声唤道。
张副官应声而入。
“去查查，江老师近日的行程，以及……他门下还有哪些学生。”
沈聿琛吩咐道，语气听不出波澜。
“找个妥当的理由暗中调查，不必声张。”
“是，少帅！”
张副官领命而去。
沈聿琛重新拿起笔，却迟迟未落。
那个曾经只会用痴缠或怨恨目光看着他的女人，如今像一潭深水，投石下去，也激不起半分涟漪。
这种失控感，让他很不舒服。
与此同时，西院偏厢。
苏小妍正临窗伏案，面前摊开着几张素白画纸。
画纸上面勾勒着纤细的服装草图轮廓，尚未着色，却已能看出流畅的线条与别致的构思。
江老师的要求严苛，给她布置的课业并不轻松。
窗外的桂香一阵阵飘来，她偶尔抬头，望向庭院中那几株金桂，眼神有些飘忽。
脚步声在院中响起，很轻，带着几分犹豫。
苏小妍没有回头，直到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才传来吴衣云怯生生的声音。
“小妍姐……你在忙吗？”
“进来吧！”
苏小妍放下笔，神色平静。
吴衣云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
她今日穿了一件崭新的藕荷色旗袍，脸上厚施脂粉，却掩饰不住她脸上那淡淡的五指肿痕。
苏小妍心中一惊，看来狗咬狗已经开始了。
吴衣云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定。
“小妍姐，我……我做了些桂花糕，想着你或许爱吃，就……”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手指紧张地绞着帕子。
“上次晚膳后，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总想寻个机会再与你好好说说话。”
苏小妍目光扫过那食盒，又落在吴衣云脸上，淡淡一笑。
“你有心了！坐吧！”
吴衣云依言坐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桌上那些设计草图，惊叹道。
“小妍姐，你的画工又精进了！这些图样真好看，江老师定然满意。”
“不过是些基础功课罢了。”
苏小妍语气疏淡，让碧云为她倒了杯清茶。
吴衣云捧着茶杯，暖意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忐忑。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道。
“小妍姐，我听说林晚晴那边，是少帅特意从上海请了那位薇薇安女士来指导的？”
“嗯。”
苏小妍应了一声，并不意外她会知道。
这事早就被林晚晴有意无意地宣扬的，整个北城的人都知道了。
“少帅对她……当真是极好的。”
吴衣云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那般有名气的先生，说请就请来了。不像我们……”
她适时地住了口，小心地观察着苏小妍的脸色。
苏小妍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并未接话。
吴衣云见她无动于衷，心中更是没底，只好又道。
“我昨日去给林小姐送绸缎布料，正巧遇见薇薇安女士在给她上课。
那气派……到底是留过洋的，见解就是不一般。
林小姐跟着她，这次大赛怕是……”
她的话再次戛然而止，因为苏小妍忽然抬眸看向她，那目光清凌凌的，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小心思。
“衣云，”
苏小妍缓缓开口。
“你想说什么？”
吴衣云脸一红，慌忙低头。
“没……没什么……我只是……只是为你觉得有些不平。
明明你才是少帅的妻子，可少帅却……”
“少帅如何，是他的事。”
苏小妍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
“我有江老师指导，已属幸事。大赛在即，还是多想想自己的课业吧。”
吴衣云被噎了一下，讷讷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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