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心里冷哼,猫哭耗子,假慈悲。表面上却摇头摆手道:“过为已甚,不说也罢。”李延昊则一本正经道:“但说无妨,还反了他们了,竟敢给心儿看脸色,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废物淡噻淡噻地说道:“大人言重了,废物不是这意思,若大人想听我便说了,一月前的一个夜晚,我正要吹灯歇息了,突听外面呼悦心,我随那声音来到沁园,室内灯火辉煌如同白日,大人你猜我看见谁了?”李延昊摇摇头。见他摇头,废物便道:“一个美艳绝世的女子正在收拾柜子里的金银珠宝,吾犯了好奇心,问道:你乃何人?为何来此行窃?听我言出,他气杀钟馗,露出七尺獠牙、三首六臂向我扑来,吓得我是屁滚尿流地窜了出来。”
李延昊正听得津津有味,见废物不说了,便道:“然后呢?”废物心中撇嘴,装疯迷窍,以为我傻?哼,“完了。”
李延昊呵呵笑道:“岂有这等怪事?看来老宅是不能住了。”
唉,弄巧成拙了,这厮故意挖坑给我跳,好,甚好,那就将计就计,于是说道:“翌日,我把夜里所见之事说与黄婆听,他则说沁园是干净之所,乃大小姐的闺房,岂会有妖魔鬼怪出入,说我废物是杯弓蛇影,妄自惊忧。本是我亲眼目睹,让黄婆义正言辞地这一说,我是有口难言,蒙冤受屈。”
李延昊颇有一副怜香惜玉之感,“鬼神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那大人是信还是不信?”他淡然道:“信与不信,全凭感觉。”
呵呵,这老狐狸,又是模棱两可,那就让它坐实了,“今日闻听大人这典故倒叫废物来了灵感,《易,系辞上》有云,‘神以知来,知以藏往,其孰能与于此哉!’莫不是这女鬼与这宝藏有关联。”
闻言,李延昊心里呵呵,这小丫头本是想反将他一军,不成想反暴露了实底,毕竟年岁尚小,出点差错在所难免。达到了目的,他颔首道:“明明许多事情知其不可为之,却偏偏不肯弃之。”说罢,他转身出去了。
废物看着他背影仔细琢磨着他刚才的话,难道我身上这藏宝图与那故事中的藏宝图是一回事?可他为何又说这故事只是道听途说,由此看来这位李大人对这张藏宝图也是半信半疑,那辛阳青林又是何许人士?
据说李延昊祖籍博城县人,祖辈在苏杭一带跑丝绸生意,原本姓王,祖辈王晋,因体弱多病,三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奄奄一息,王父请老道给摇了一卦,原来王晋前世是做药材生意的商人,一次遭了劫匪,是他今世的娘舅救了他,他发誓来世要做他的子孙来报答,阎王见他重情重义便许了,谁承想判官点差了时辰,令他阴差阳错投错了胎,因此那边要招他回去再次投胎。王父一听儿子没救了,抱头痛哭,求老道为小儿化解化解,老道起初说办不了,说这是命,岂能破解?王父给老道敬上了四锭五十两的银子,又跪地苦苦哀求,老道见他这般诚心诚意,为之感动,才说试试看,不一定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道拿了一块红布在上面画了一道符,捉一只大红公鸡,拔了公鸡脖子上的四根毛,加上十粒大米,一同包在红布里叠成四方块,又念了一道经,勉为其难地说道:“要想令郎活命,必须让他过继给他娘舅,否则神仙也无能为力。把这红四方缝根线戴在令郎身上四十九日,若是不乐全当本道没说,收回银两便是。”王父为保住儿子这条小命岂有不乐之理,当日就把儿子过继给了舅舅改姓李,名杨兴。说来亦奇,王晋过继给他舅舅不过三天这病不治而愈了。王晋的娘舅一生无子,喜好兵法,便把这一生所学的文韬武略都传授给了李杨兴。舅舅死后,年方十八的李杨兴带着舅舅的这帮弟子来到长安,用他的一身本领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李延昊乃李氏第八代子孙,亦可说是长安人氏,年二十七,娶有三房夫人,膝下有一公子,四岁,名弘波,字,衍之。
废物来李府的第二日,李延昊摆酒设宴为废物正式成为李府的一员庆贺,就连长期有病在身的王夫人也来了,可见筵席的重要。
李府的主子们就坐后,小厮、丫鬟、媳妇、婆子在一旁待立。李延昊把废物介绍给他的三房夫人。王夫人,闺名碧青,年二十五,生的眉清目秀,性情蕴藉,颇有那温香软玉的美人样,他倒是笑容可掬,能容纳废物。柳夫人也许是因老宅那桩事的缘故对废物是爱理不理的,呵呵,冷若冰霜。那位姚夫人生的杏眼桃腮,二十有三,一副傲睨自若的面孔。
当废物向他问好时,他讥讽道:“看来张公子确实是高才大学,属国家栋梁之才,如若不然,李府岂会卑礼厚币地来请尔。夫人我没什么见面礼相送,倒是有一句忠言赠你,别在李府装模作样、不识抬举。”
废物笑道:“三夫人所言犹如布帛菽粟,废物铭记心中。废物布衣韦带,只要每日有粗茶淡饭便足矣,什么国家栋梁?纯属扯蛋,富人的世界废物不懂。”
李延昊见两位夫人不给他面子,很是恼火,却又不便直接训斥,便和稀泥道:“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不绝忠良之后,张氏后继有人,令人惊喜不已,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家,有事找柳夫人便可。”
姚氏被废物怼得脸红一块青一块的,正要发火,被李延昊的话挡了回去。
废物起身向柳夫人鞠了一躬,道:“柳夫人,废物给您添麻烦了。”柳夫人似笑非笑道:“麻烦谈不上,今后都在一个房檐下过日子,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的事儿发生,岂可为一些鸡毛蒜皮之事呶呶不休,还望相互担待、相互体谅,呵呵……”
王夫人随道:“妹妹之言甚是,常言道:‘人吵败,猪吵卖。’家和万事兴。前些时日听闻张氏遭家庭变故,老爷担心不已,今日得见悦心妹妹平安无事,吾心甚慰,奴家提议,我等共饮一杯,为悦心妹妹祝福。”
众人共饮了这杯酒后,不快的局面烟消云散,心高气傲的两位夫人亦适可而止,笑里藏刀,谈笑风生,配合着李延昊把这酒席吃下来,废物亦暂时落得个逍遥自在。
第三日上午,黄婆端着一碗莲子粥进来,还有一个标致的丫头跟在他身后。黄婆把粥放下,指着那丫头说:“张公子,他唤作香玲,柳夫人让他来公子房里伺候。”
废物望了他一眼,觉得好生面熟,又一时半会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便问他青春几何?香玲回道:“回公子,卑女年方二八。”
就在香玲含羞回话的一瞬间,废物认出他就是那夜在沁园所见的那个女鬼,顿时身上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本想打发他走,可又怕招人疑心反而不美,便闭嘴不言。
黄婆催废物趁热把粥喝了,他拿起小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啊,真香,就如娘亲熬得一般软糯合口。他把这碗粥吃完后,香玲拿着空碗退了出去。
废物关上房门问道:“黄婆,香玲进府几年了?”黄婆说:“有两个年头了。”废物问道:“是谁家的女子啊?”黄婆摇摇头,随后说:“不知,他原是柳夫人娘家嫂嫂房里的丫头,因长的白晳俊俏,柳夫人的哥哥想收为二房,他那嫂嫂是个醋坛子,不容。柳夫人回娘家正巧遇见哥嫂为这丫头闹得不快,柳夫人袒护嫂嫂就把他领了回来。”
听后,废物的忧愁又添了两分,对香玲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一个姑娘家半夜三更进入老宅装神弄鬼绝非等闲之辈,他来自柳府,后面的支使人必然就是那位柳夫人。可他猜不出柳夫人为何这般不依不饶地要跟自家男人为敌,男人三妻四妾纯属平常,如此这般令人大惑不解,难道是布的一个局,柳家才是那牵线之人?
见废物坐在那发呆,黄婆退了出去。出了竹园,在去洗衣房的廊道上,黄婆看见桂花树下柳夫人屋里的大丫头白灵正在与香玲窃窃私语,过后还递给香玲一只金钗,黄婆生了几分疑心。
黄婆去洗衣房拿着洗净的衣裳回到竹园,进了正屋,废物正拿着一本书坐在桌边观看,黄婆放下衣裳给他端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立在一旁张了两次嘴,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心思敏捷的废物打黄婆一进屋就已看出他有话要告诉他,可等了半天不见黄婆说话,便明知故问道:“这柳夫人,是那次来老宅驱赶我等的那位夫人么?”
黄婆点点头道:“是。按理说,老奴这做下人的不该在背后嚼主子的舌根,更不该管主子的事,可是老奴生就爱惹事。公子是张赫将军的后人?”
通过这些时间的相处,废物知黄婆不是那搬弄是非之人,而且心地善良,他也就不想避他了,这么大的府上总得有几个和自己知心的人吧。他点头承认了。
黄婆叹了一口气说:“府里的这三位夫人,个个都是老爷的心肝宝贝,尤其是那位小夫人姚氏最受老爷的宠爱,公子万不可得罪他等,无论惹怒哪一位,公子在这府上都难以生存。”
废物感谢道:“谢黄婆提醒,废物记下了。”
在李府过了六日,李延昊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藏宝图的事,亦没有任何人来找他的麻烦,一日三餐都由黄婆、香玲给他送到屋里来。废物除了看书也无别的事可做,日子倒还过的悠闲自在。
这天,他用过早饭就进了书房,拿起一本《六道》,没看上两页他就看不下去了,他放下书出了书房,独自一人在李府花园溜达。
姚夫人带着贴身丫鬟小翠、荷香在池塘边观赏鱼儿。废物脑子里浮现出黄婆的话,姚夫人颇得老爷的喜爱,对他宠爱有加,就连大夫人都让他三分……惹了他……哈哈……
想到此,废物走了过去。
姚氏对他凑过来极为不满,捂住鼻子羞辱道:“反裘负刍,呆头呆脑,奴才之后,嘚瑟个啥?本应返本还源,却不知老爷是咋了?脑袋进水,把一个贱奴当宝。”
废物呵呵笑道:“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本公子这叫登上枝头变凤凰,沅芷澧兰,菩萨看待,何来呆傻?倒是有些人做些事来令人喷饭矣,放着好好的千金不做,偏要下作与人抢食,丢了祖宗的脸,丧了祖宗的德,却全然不知,悲催乎?悲催哉。”
闻言,姚氏气得满脸通红,骂道:“一个穷要饭的,臭气熏天,有何脸面在此指手画脚,趾高气扬?掌嘴!”啪,小翠上前一巴掌落在了废物的脸上。
废物推开小翠,一口唾沫吐在姚氏那张白嫩的脸上,叫骂道:“贱人,休在此耍横,小爷虽是布衣韦带,可刚正不阿,为五斗米折腰,岂不笑煞世人也?”
这可是太岁头上动土,小娘子气得浑身打哆嗦,连连叫道:“反了,反了,还有王法吗?给我打死这个不懂尊卑的小贱人。”
两个丫头听见主子叫打,争先恐后,犹如饿狼般扑了上来,把废物拽翻在地一阵暴打。废物被二人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九死一生,可废物心里乐呵,再不用做圈牢养物了。
秋管事闻讯而来,见废物已被姚夫人下令乱棍打死,低声下气地劝道:“姚夫人,废物实乃胆大妄为,对夫人您出言不逊,确实该打。可这小东西是张赫的后人,若真是出了人命……当然,这亦是他咎由自取,可就是恐兴氏堂的这些人又在这上面大做文章,令老爷不乐。以奴才看来,不如先把他关押起来,待老爷回来再做惩治,以免这些大逆不道的小人兴风作浪。”
姚夫人闻他之言真可谓泼油救火,怒责道:“大胆奴才,难不成本夫人如何做事还要请教一个下人么?岂有此理,今日本夫人就是要杀一儆百,打死这不懂规矩、不知礼数的东西,看谁敢说本夫人的不是。”随即喝令小厮:“喜子,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了扔南山喂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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