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者的尸体颓然倒地,眉心一点朱红,在火光照映下妖异而刺目。这位暗河顶尖杀手,至死都维持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神情,仿佛无法理解自己精心计算的绝杀为何会落空。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战场上的厮杀声、兵刃碰撞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负隅顽抗的黑衣死士,还是浴血奋战的雪月城弟子,都不由自主地被那突兀出现、宛如仙人降世的青衫身影所吸引。
道剑仙,赵玉真!
他竟在千钧一发之际,跨越千山万水,悍然降临!
赵玉真一剑诛杀送葬者,身形如青烟般流转,已稳稳立于李寒衣身侧。他甚至来不及平复因极限赶路而翻腾的气血,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混乱的战场,瞬间洞察了局势关键。那双向来温润的眼眸,此刻却冰封着骇人的风暴,唯有在掠过李寒衣肩头那抹刺眼的殷红时,才泄露出一丝几乎无法承受的痛楚。
“寒衣…”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与颤抖,那里面蕴含的担忧与后怕,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李寒衣持剑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肩头的伤口因方才激烈的闪避格挡而阵阵抽痛,但她只是微微侧首,清冷的目光与他焦灼的视线一触即分。没有质问,没有抱怨,甚至连一丝软弱的依赖都未曾流露。千言万语,尽在那一眼交织的复杂情绪中——有惊愕,有松了口气的释然,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尘埃落定的安心。
“先退敌。”她声音依旧平淡,却比以往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铁马冰河剑锋微转,凛冽的寒气再次锁定了周遭残存的敌人。
赵玉真颔首,眼中最后一丝温润彻底被凛冽的杀意取代。他的目光瞬间锁定那名正欲悄然后撤、武功最高的黑衣首领。此人见送葬者瞬间毙命,心胆俱裂,只想趁乱遁走。
“伤我妻者,还想走?”
冰冷的宣判如同来自九幽,不带丝毫情感。赵玉真身形未动,只是并指如剑,朝着那黑衣首领遁逃的方向,看似随意地一划。
“嗡——!”
天地间的灵气仿佛被无形之手攫取、压缩,一道凝练如紫玉、纯粹由无上剑意构成的剑气凭空而生!它并不迅疾,反而带着一种大道至简、无可违逆的韵味,仿佛命运的轨迹被强行修改,直指目标。
那黑衣首领亡魂大冒,只觉周身气机已被彻底锁定,避无可避!他狂吼一声,毕生功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手中长刀,乌黑的刀芒暴涨,化作一道狰狞鬼首,带着撕裂一切的惨烈气势,悍然迎向那道紫色剑气!
“螳臂当车。”
赵玉真淡漠的声音响起。
下一瞬,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看似威猛的乌黑刀芒与鬼首,在与紫色剑气接触的刹那,如同骄阳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溃散!精钢长刀更是如同纸糊一般,被剑气一穿而过!
“噗——!”
剑气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黑衣首领的胸膛,留下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他前冲的身形陡然僵住,低头看着自己空荡的胸口,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茫然,随即轰然倒地,气息全无。
弹指之间,连诛两名敌方顶尖战力!
这份近乎神魔的手段,彻底碾碎了剩余黑衣死士负隅顽抗的意志。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残存的敌人顿时崩溃,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除恶务尽!杀!”司空长风见状,银枪如龙,怒吼着率众追击。雪月城弟子士气如虹,喊杀声震天,战局瞬间逆转。
战场中心,暂时恢复了诡异的平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传来的零星厮杀声。
赵玉真这才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李寒衣肩头的伤处,那抹血色在他眼中不断扩大,灼烧着他的理智。他伸出手,指尖微颤,想要触碰,却又在即将触及的瞬间生生顿住,仿佛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你的伤…”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痛苦。
“皮肉之伤,无碍。”李寒衣微微侧身,避开了他悬在半空的手,语气依旧清冷,但微微起伏的胸口却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绪。她的目光,越过赵玉真,投向了不远处被嬷嬷紧紧护在怀中、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这边的小女孩。
赵玉真心头一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看到女儿李念那苍白的小脸、惊惶未定的大眼睛时,无边的怜惜与愧疚瞬间淹没了他。他快步上前,从嬷嬷手中近乎是抢夺般地将那小小软软的身子接了过来,紧紧搂在怀中。
“念念,不怕,爹爹在这里。”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女儿单薄的背脊,“是爹爹不好,爹爹来晚了…”
李念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小脸深深埋进他带着清冽檀香和风尘仆仆气息的青衫里,用力地摇了摇头,闷闷地带着哭腔道:“念念不怕…爹爹来了…娘亲…”她抬起小脸,泪眼汪汪地看向李寒衣,“娘亲流血了…”
小女孩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在赵玉真心头。他抱着女儿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看向李寒衣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
“嗡——!”
一股远比送葬者更加阴寒、更加诡谲、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苏醒,自旧坊市最深处的黑暗中轰然爆发!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吞噬所有光线的乌光,仿佛突破了空间的限制,毫无征兆地撕裂夜幕,以超越之前所有攻击数倍的速度与威势,悍然袭来!
这一击,目标并非李寒衣,也非赵玉真,而是——他们怀中,毫无自保能力的李念!
其心可诛!那隐藏在幕后的“尊使”,眼见事不可为,竟将毒手伸向了这对剑仙道侣唯一的血脉逆鳞!他要让他们尝尝,何为剜心之痛!
“念念——!!”
李寒衣和赵玉真同时脸色剧变,失声惊呼!那乌光来得太快太毒,角度刁钻至极,且蕴含着一股腐蚀神魂、污秽万物的诡异力量,让强如他们,也感到一阵心悸与措手不及!
李寒衣几乎是凭着母亲的本能,就要不顾一切地闪身挡在女儿身前。
然而——
就在那毁灭性的乌光即将触及李念背心的前一个刹那,异变陡生!
被赵玉真紧紧抱在怀中的李念,周身忽然毫无征兆地荡漾开一层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柔和白光。这白光形成一个看似脆弱不堪的光罩,堪堪将她与赵玉真一同笼罩在内。
这并非任何已知的武学或道法,而是源自她灵魂深处、那神秘系统在绑定过程中留下的最后一道被动守护屏障,是她自身尚未完全掌控的潜能,在至亲遭遇致命威胁时的本能激发!
“嗞——!”
乌光狠狠撞击在白色光罩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之声。光罩剧烈波动,明灭不定,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眼看就要彻底破碎。但这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一阻——
为两位站在此世顶峰的强者,争取到了那逆转生死的、须臾的反应时间!
“你!该!死!!!”
赵玉真与李寒衣的怒吼声合二为一,如同九天惊雷悍然炸响,震得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静!前所未有的暴怒与杀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又似九幽寒潮席卷天地!
女儿遇险,彻底点燃了他们灵魂深处最原始、最疯狂的守护之焰!什么道法自然,什么剑心通明,在此刻皆被最纯粹、最炽烈的杀意所取代!
没有言语,没有交流。
心念动处,剑意自融!
赵玉真一手紧抱女儿,另一手并指如剑,竖于胸前。周身紫气轰然爆发,氤氲蒸腾,恍如道祖临凡,浩然大道的剑意冲霄而起,引动周天灵气疯狂汇聚,化为一条咆哮的紫色巨龙!龙睛之中,蕴含着天地生灭、万物轮回的至理。
李寒衣眼神冰寒如万载玄冰,铁马冰河剑发出一声响彻九霄的清越长吟,冰寒彻骨的剑气如同决堤洪流般汹涌而出,空气中瞬间凝结出无数细密的冰晶雪花,仿佛将这片空间都拖入了永恒的寒冬!剑势之中,是斩断一切、灭绝生机的绝对杀伐!
一者,代表创造与秩序的道剑。
一者,象征毁灭与终焉的仙剑。
两种本该相互排斥、甚至对立的力量,在此刻,因守护至亲的同一信念,打破了所有的桎梏与界限,完美地、水乳交融地契合在了一处!
双剑,未曾真正相交,但剑意与道元已然彻底融合!
一道缠绕着璀璨紫电与晶莹冰屑的巨大光柱,如同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缕光,自两人身前悍然生成!这道光柱,既有道门的煌煌正气,包容万物;又有剑仙的凛冽杀意,斩破虚妄;更蕴含着一股超越个体、圆满无瑕、仿佛触及了某种本源规则的恐怖意境!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线扭曲,物质崩解,仿佛连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都在这一击之下暂时失效!
那道阴毒诡异、足以重创神游玄境高手的乌光,在这道融合光柱面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如同投入烘炉的雪片,瞬间湮灭、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融合光柱去势不减,以摧枯拉朽、湮灭一切的姿态,直接轰入了那道乌光射出的、旧坊市深处的黑暗源头!
“轰隆隆——!!!”
一声远超之前所有爆炸的巨响猛然传来,大地剧烈震颤,如同地龙翻身!众人只觉得脚下不稳,耳中嗡鸣不止。只见旧坊市那片区域,在这惊天动地的一击之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神明巨手从地图上彻底抹去!房屋、街道、残垣断壁……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化为最细微的尘埃,形成一个直径超过百丈、深不见底的巨大焦黑坑洞!冲天的烟尘混合着冰屑与紫色的电芒,缓缓升腾,构成了一幅宛如末日降临般的恐怖景象!
深坑边缘,一道极其狼狈的黑影踉跄闪现,正是那一直隐于幕后的“尊使”!他身上的斗篷几乎完全碎裂,露出半张苍白而因极度恐惧扭曲的脸庞,嘴角不断溢出污血,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与绝望。
“道剑相合…法则之力…这不可能!!”他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声音中充满了信念崩塌的疯狂。他赖以成名的阴毒功法、精心布置的杀局,在这超越理解的一击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与不堪一击。
他知道,自己完了。不仅仅是任务失败,他毕生的追求与信念,都在这一击之下,彻底粉碎!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喷出一大口本源精血,身形化作一道几近透明的扭曲黑烟,不顾一切地燃烧生命,朝着雪月城外亡命遁去,速度之快,恍如瞬移!
赵玉真和李寒衣并未追击。方才那倾注了全部心神、意志与力量的合击,几乎抽空了两人大半的修为,更需要稳住怀中受到巨大惊吓、此刻正瑟瑟发抖的女儿。
他们并肩而立,望着那“尊使”遁逃的方向,眼神冰冷,却也没有再出手。经此一役,暗河不仅损失了送葬者这样的顶尖杀手,这位“尊使”也必然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难掀起风浪。
赵玉真缓缓低下头,看向怀中依旧紧紧抓着他衣襟、小脸煞白、将脑袋埋在他胸口不敢抬起的李念,又看向身旁脸色微白、气息略促却眼神依旧坚定、甚至因方才那石破天惊的合击而隐隐有所明悟的李寒衣,心中百感交集。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女儿神秘能力的惊疑,有对敌人狠毒的愤怒,更有一种…冰封多年、此刻却悄然融化的暖流,以及失而复得的无尽珍重。
他沉默着,伸出那只未曾持剑的手,缓缓地、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轻轻握住了李寒衣持剑的、微凉而沾染了些许血迹的手。
李寒衣的手微微一颤,本能地想要挣脱,但那手掌传来的温热与不容置疑的力量,却让她僵在了原地。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因后怕而渗出的细微湿意。
她终究,没有再挣脱。
月光凄清,静静地洒落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神魔级别碰撞的战场上。废墟、硝烟、血迹、巨大的坑洞,构成了他们身后残酷而冰冷的背景。然而,这对分别多年、历经磨难的道侣,此刻并肩而立,双手紧握,怀中是他们共同的血脉。他们的身影,在满目疮痍之中,构筑成了这片天地间,最坚固、最温暖,也最令人动容的堡垒。
剑惊四方,不仅仅是以绝对的力量惊退了来犯之敌,震慑了暗处的窥伺;更是以这种超越极限的融合,惊醒了彼此深埋心底、从未真正忘却的情意,惊破了横亘在他们之间多年的、那层看似坚固的隔阂与寒冰。
雪月城此番劫难,终是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而他们之间,那断裂了太久的桥梁,似乎也因这共同御敌、守护至亲的倾力一战,被重新架起。虽然桥上仍有裂痕,布满霜雪,但至少,已经连通了彼此的世界。
有清冷的月光,悄然拂过他们紧握的手,映照着李念微微抬起、带着一丝好奇与安心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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