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十三带来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冰水,瞬间在书房内炸开,却又被众人死死压抑在喉咙深处,化作一片死寂的灼热。确认了!西区杏林巷,废弃药库!那个被女童几句呓语点出的地点,竟然真的就是毒蛇的巢穴!
宁远舟猛地一拳砸在铺着地图的桌案上,骨节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与困惑,只剩下猎手锁定目标后的凌厉与决断。“好!好一个‘药罐罐’!好一个‘门快掉了’!”他声音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雷霆手段,犁庭扫穴!”
他目光扫过房中众人,最后定格在于十三和任如意身上:“于十三,你带一队人,封锁杏林巷所有出口,许进不许出!若有强行突围者,格杀勿论!如意,”他看向任如意,眼神交汇间是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信任,“你我带主力,直捣黄龙!动作要快,攻势要猛,绝不能给他们反应或销毁证据的时间!”
“明白!”于十三抱拳,脸上再无平日的跳脱,只剩下肃杀。
任如意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那双凤眸之中,冰层之下,是汹涌的、即将破冰而出的杀戮意志。玄铁刺冰冷的触感从袖中传来,与她此刻的心境完美契合。
命令如山,迅速传达下去。整个使团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在夜色中高效而无声地运转起来。兵刃出鞘的细微摩擦声、甲胄整理的轻响、以及压抑的呼吸声,交织成一曲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沉序曲。
任如意回到自己房间,做最后的准备。她检查了玄铁刺,确认了袖箭、飞针、以及几种见血封喉的毒药。当她拿起那瓶能让人瞬间肌肉僵硬的“凝霜散”时,动作微微一顿。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任念那张带着泪痕、惊慌失措的小脸。
带上她?荒谬!那是战场,是修罗场,刀剑无眼,毒药无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去了只能是累赘,是活靶子。
留下她?客栈也并非绝对安全。吴奎及其背后的势力既然能策划驿馆刺杀,未必没有后手。将这拥有诡异“预感”能力的孩子单独留下,风险同样巨大。
两种念头在她脑中激烈交锋。最终,理智与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将这份“异常”牢牢控制在视线范围内的掌控欲,占据了上风。
她走出房间,对守在门外的孙嬷嬷冷声吩咐:“带上那孩子,跟紧我。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半步。”
孙嬷嬷愣了一下,看着任如意那不容置疑的冰冷眼神,不敢多问,连忙应下:“是,任姑娘。”
当孙嬷嬷抱着睡眼惺忪、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的任念,小跑着来到集结的队伍中时,不少护卫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宁远舟看到这一幕,眉头微蹙,但看到任如意那决绝的背影,终究没有出声反对。他相信她的判断,尽管这个判断此刻看起来如此不合常理。
任念被外面的冷风和肃杀的气氛一激,彻底清醒过来。她看着周围明火执仗、刀剑森然的叔叔们,看着宁叔叔和如意姨娘脸上那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吓得小脸发白,死死抓住孙嬷嬷的衣襟,大气都不敢出。
“出发!”宁远舟一声令下。
队伍如同暗夜中流淌的钢铁溪流,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地融入了镇西错综复杂的巷道阴影之中。于十三率领的封锁小队如同张开的无形大网,先行一步,悄然扼住了杏林巷的所有咽喉。
越靠近目标,空气中的压抑感便越重。废弃坊区特有的霉味、垃圾腐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偶尔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叫,更添几分荒凉与诡异。脚下的石板路确实如任念所“描述”的那般,潮湿而滑腻。
任如意一马当先,红衣在昏暗中如同一抹移动的血色。她的灵觉提升到极致,捕捉着风中每一丝异常的气流,耳中过滤着一切可疑的声响。任念被她安排在队伍中段,由孙嬷嬷和两名精锐护卫紧紧看护着。
很快,那排倚着山脚、在夜色中如同匍匐巨兽残骸的废弃库房出现在眼前。第三间,那扇漆皮剥落、边缘腐朽,仿佛轻轻一推就会散架的旧木门,如同一个嘲讽的咧嘴,虚掩在那里。
宁远舟打了个手势,队伍瞬间停止,所有人屏息凝神。
任如意侧耳倾听,门内隐约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一种类似于金属零件组装拆卸的、极其细微的“咔哒”声。她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
就是这里!
她与宁远舟交换了一个眼神。
下一刻,宁远舟猛地一脚,势大力沉,狠狠踹在那扇破败的木门上!
“轰隆!!!”
木屑纷飞,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如同纸糊般向内炸开!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巷道中如同惊雷炸响!
“杀!!”
喊杀声瞬间爆发!使团护卫如同下山的猛虎,悍然冲入库房之内!
库房内部比想象中更为宽敞,但也更加阴暗杂乱。废弃的药柜东倒西歪,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罐和不知名的干枯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一丝新鲜的血腥气!
几乎在门被踹开的同一瞬间,库房深处阴影中,数道矫健的黑影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弹射而起!刀光剑影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果然有埋伏!结阵迎敌!”宁远舟大喝,手中佩刀化作一道雪亮匹练,迎头劈向冲在最前的一名黑衣人。
任如意的身影则如同鬼魅,她没有选择正面冲击,而是如同融入阴影的红色死神,凭借着对环境的敏锐感知和诡异莫测的身法,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玄铁刺每一次闪现,都必带起一蓬血花,或刺穿咽喉,或点碎心脉,精准、高效、冷酷无情!她专门寻找那些试图从侧翼偷袭、或者意图点燃某些可疑物事(很可能是销毁证据或制造混乱)的敌人,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战斗在瞬间进入白热化!金铁交鸣之声、怒吼声、惨叫声、身体倒地的闷响……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残酷的死亡乐章。
被孙嬷嬷紧紧护在库房门口相对安全角落的任念,何时见过这等血腥恐怖的场面?她吓得浑身发抖,小脸惨白如纸,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生怕打扰了正在拼杀的叔叔们和……那个红色的身影。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任如意。看着她如同舞蹈般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看着她每一次出手都凌厉果决,看着她红色的衣袂被敌人的鲜血染上更深的暗红……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震撼与某种奇异安心的复杂情绪,在她小小的心田里滋生。这个姨娘……好厉害……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库房最内侧,一个看似堆满杂物的角落里,一块厚重的木板被猛地掀开!竟然是一个隐蔽的地窖入口!一名身材异常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黑衣人,如同狂暴的巨熊般从中冲出,他手中并非刀剑,而是一对沉重的、布满尖刺的流星锤!
此人显然是个头目,力大无穷,悍不畏死。流星锤挥舞起来,带着凄厉的风声,势不可挡!两名试图上前拦截的使团护卫,一个被锤头扫中胸口,当场骨裂吐血倒飞出去;另一个则被锁链缠住兵刃,连人带刀被狠狠掼在墙上,生死不知!
“掩护!弓箭手!”宁远舟见状厉声高呼,却被两名黑衣人死死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那疤面头目发出桀桀怪笑,目光凶残地扫视战场,最终,竟然落在了被护在门口的任念和孙嬷嬷身上!或许是他看出这两人是弱点,或许是单纯的杀戮欲望驱使,他竟挥舞着流星锤,朝着门口方向猛冲过来!
“保护孩子!”宁远舟目眦欲裂。
孙嬷嬷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要抱着任念往后躲。然而,那流星锤的攻击范围极大,速度又快,眼看那带着死亡气息的沉重锤头,就要朝着她们当头砸下!
任念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她甚至能闻到那锤头上传来的、混合着血腥和铁锈的恐怖气息!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红色的身影,以超越所有人反应极限的速度,如同撕裂夜空的血色闪电,悍然出现在了任念与那呼啸而来的流星锤之间!
是任如意!
她竟在间不容发之际,摆脱了与之缠斗的敌人,不顾自身空门大开的危险,强行回援!
面对那势大力沉、足以开碑裂石的流星锤,任如意没有选择硬撼。她眼神冰冷到了极致,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向后仰倒,几乎与地面平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锤头的正面轰击!同时,她左手玄铁刺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连接锤头和锁链的、最为脆弱的铁环接口处!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火星四溅!
那疤面头目只觉得手腕猛地一沉,流星锤的力道和轨迹瞬间失控!他惊怒交加,试图收回锁链。
但任如意岂会给他机会?!在她仰倒避开锤击、玄铁刺点中锁链的同时,她的右手袖中,三根淬着幽蓝寒光的“透骨针”已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目标并非头目的要害,而是他支撑身体重心的膝盖和足踝!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的入肉声。疤面头目惨叫一声,下盘瞬间失控,庞大的身躯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前栽倒!
任如意在他倒地的前一瞬,已然如同轻盈的燕子般翻身而起,足尖在他后心要穴上轻轻一点!
“呃!”疤面头目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任如意悍然回援,到以精妙绝伦的身法和手法化解流星锤的致命一击,再到以透骨针破其下盘,最后点穴制服,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狠辣、精准、高效到了极致!将朱衣卫前左使的恐怖实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库房内的厮杀,因为头目被瞬间制服,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剩余的几名黑衣人眼见头领被擒,士气瞬间崩溃,很快便被士气大振的使团护卫或斩杀或制服。
战斗,迅速平息。
库房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任如意站在倒地的疤面头目身旁,微微喘息着,红色的衣袂在昏暗的光线下无风自动。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越过满地的狼藉与尸体,看向了门口那个吓呆了的小小身影。
任念也正看着她,小脸上毫无血色,大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以及……一种近乎崇拜的、亮得惊人的光芒。刚才那一刻,姨娘如同天神下凡,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四目相对。
任如意看着那双清澈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染血的身影,看着那里面纯粹的恐惧与依赖,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发出了“嗤”的一声轻响,坚硬的冰层,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却无比清晰的缝隙。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了目光,开始冷静地指挥清理战场,搜查证据。
宁远舟走到她身边,看着地上昏迷的疤面头目,又看了看角落里安然无恙的任念,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幸亏你反应快。”
任如意没有回应,只是蹲下身,在那疤面头目的身上仔细搜查起来。
角落里,孙嬷嬷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紧紧搂着任念。任念却轻轻挣脱了她的怀抱,小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块被捂得温热的、用手帕仔细包好的饽饽。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迈着小短腿,踩着满地的狼藉,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向那个正在低头搜查的红色身影。
她走到任如意身边,伸出小手,将那块饽饽递了过去,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却充满了真挚的感激:“…姨娘…你…你打架…累了…吃…吃点东西…”
任如意搜查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递到眼前的、那块略显干硬的饽饽,又看向任念那双写满了紧张、期待与纯粹善意的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冷声拒绝。
她沉默地看着,看了很久。
库房内摇曳的火把光芒,在她冰冷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
终于,在一片死寂与血腥之中,她伸出了手,那沾着些许敌人血迹的、骨节分明的手,极其缓慢地,接过了那块微不足道的、却仿佛重若千钧的饽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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