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脊背上那因魔神残刃而剧烈反应、灼热扭动的诅咒图腾,在沈璃不顾自身消耗、持续渡入温和凤凰本源的安抚下,终于渐渐平息下去。暗金色的刺目光芒褪回淡金,凸起的纹路也缓缓平复,只是那烙印本身,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更深地刻入了行止与沈璃的心底,沉甸甸的,带着血腥与诅咒的寒意。
沈念力竭地昏睡过去,小脸上还残留着痛苦后的疲惫与泪痕。沈璃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回屋内床榻安顿好,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指尖轻柔地拂过女儿汗湿的额发,动作间充满了怜惜,但那双凤眸之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决绝的火焰。
她轻轻带上房门,走到院中,与一直沉默伫立在梧桐树下的行止并肩而立。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也预示着他们即将共同面对的风暴。
“那幻象……是真的,对吗?”沈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她指的是行止通过魔神残刃看到的,初代凤凰与魔神同归于尽、诅咒诞生的景象。
行止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深邃的夜空,那里,东北方的星域似乎比往常更加晦暗不明。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魔神临死反扑,以自身核心本源为代价,将诅咒烙印打入了凤凰血脉的源头。这图腾……便是那诅咒的显化。”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看向沈璃,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念念身负你我最纯粹的血脉,神魔交织,或许……正是这沉寂数千年的诅咒,被彻底激活的最佳容器。”
沈璃的呼吸微微一滞。容器……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她的心脏。她的女儿,竟然成了上古诅咒苏醒的载体!
“我不信这诅咒无法解解!”沈璃猛地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万一,“既是烙印在凤凰血脉之中,那我身为凤凰后裔,我的记忆深处,我的血脉源头,定然留存着更多关于这诅咒,关于那场战争的真相!”
她的目光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直直看向行止:“我要尝试……唤醒远古血脉记忆!”
行止瞳孔微缩:“璃儿!强行唤醒沉睡在血脉深处的先祖记忆,尤其是涉及魔神与诅咒这等层次,极其凶险!稍有不慎,你的神魂都可能被那古老的战争余波与诅咒怨念冲击、重创,甚至……被同化侵蚀!”
这绝非危言耸听。初代凤凰与魔神同归于尽,其最后时刻的惨烈、绝望、以及被诅咒侵蚀的痛苦,都足以轻易摧毁一个不够强大的后世灵魂。
“再凶险,也比不上念念成为诅咒容器、永世沉沦的结局凶险!”沈璃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动摇,“我必须知道更多!知道这诅咒运作的方式,知道它为何偏偏在念念身上彻底显化,知道……是否有哪丝一丝一毫破解的可能!”
她看着行止,眼中是身为母亲的孤注一掷与不容反驳的坚决:“行止,帮我护法。”
行止凝视着她眼中那簇燃烧的火焰,知道任何劝阻在此刻都是徒劳。他沉默良久,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不再多言,就在这梧桐树下,相对盘膝而坐。沈璃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凤凰族秘传法印,周身原本平和的气息开始变得幽深、晦涩,仿佛在沟通着流淌在血液最深处、源自遥远洪荒时代的共鸣。
行止则调动起与新约融合后、与天地法则最为亲近平和的力量,在沈璃周围布下一层无形却坚韧的守护结界,同时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她神魂的每一丝波动,准备随时应对不测。
沈璃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缓慢,意识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代凤凰先祖记忆碎片构成的混沌之海。她艰难地拨开那些相对平和的、关于翱翔九天、守护生灵的记忆光点,不顾神魂传来的阵阵刺痛与排斥感,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最为黑暗、最为混乱、散发着战争与毁灭气息的记忆深处沉潜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万古的时空屏障,她的“眼前”骤然一亮,随即又被更加浓重的血色与黑暗吞噬!
她再次“看”到了那末日战场,比通过魔神残刃看到的更加清晰,更加……身临其境!她甚至能感受到初代凤凰那燃烧生命、决意赴死时的悲壮与不甘,能感受到墟渊魔神那充斥着整个天地的暴戾与毁灭意志!
而就在那决定性的最后一刻,当初代凤凰所化的金红色神矛,悍然刺入魔神心脏的瞬间——
她看到了!看得无比清晰!
燃烧着涅盘之火的凤凰尾羽,如同世间最璀璨也是最绝望的流星,深深没入那跳动的、由无尽混沌与怨念凝聚的魔神心脏!就在尾羽刺入的刹那,极致的净化之力与极致的毁灭之力发生了前所未有的、违背常理的剧烈交融!
魔神的心脏在崩碎,凤凰的尾羽在燃烧殆尽。但在那力量交锋的核心,一点奇异的光斑诞生了——并非单纯的净化,也非纯粹的毁灭,而是两种截然相反、本该互相湮灭的力量,在某种极端条件下,强行融合、扭曲,形成了一个极其不稳定、却又蕴含着某种诡异平衡的能量奇点!
那个奇点的形态,在她“眼前”不断放大、清晰——正是那凤翼形态的图腾雏形!
是力量交融的产物!是诅咒的载体,也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由神魔之力强行糅合而成的“钥匙”或者说……“通道”!
就在沈璃于远古记忆中窥见这惊心动魄的真相,心神为之剧烈震撼的同一时刻——
遥远的灵界北境,那处新发现的、原本只是缓缓渗出魔气的墟渊裂隙,仿佛被沈璃唤醒的远古记忆所刺激,被那图腾雏形显现的力量所引动,猛地发生了异变!
“轰隆隆——!!!”
裂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扩张!边缘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向外撕裂,更加浓郁、更加狂暴的混沌魔气,如同压抑了数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而出!
而伴随着这喷涌的魔气,无数形态更加扭曲、眼中燃烧着更加暴戾猩红光芒的魔物,如同蝗虫般从裂隙中蜂拥而出!它们嘶吼着,咆哮着,充满了毁灭与吞噬的欲望。
然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些新涌出的、更加强大的魔物额心正中,赫然都烙印着一个微缩的、但却清晰无比的——凤翼图腾!
那图腾与沈念背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数倍,如同一个统一的标记,一个被唤醒的……军团徽记!
它们仿佛在呼应着沈念体内的诅咒烙印,呼应着沈璃在远古记忆中看到的那个由神魔之力交融形成的“奇点”!
裂痕的回声,跨越了时空,在此刻,震耳欲聋!
行止猛地睁开双眼,遥望北境方向,即便相隔万里,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骤然爆发的、与沈念背上图腾同源的邪恶波动,以及那其中蕴含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疯狂意志!
而沈璃,也在那远古记忆与现世异变的双重冲击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地从深潜中惊醒过来,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骇与明悟。
因果之链,不仅连接着过去与现在,更似乎……指向了一个更加凶险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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