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大营陆续迎来了边境基层武将。与首批不同，这百十人全是从云漠、沙州、辽东等卫所抽调的实战老兵，甲胄上还嵌着未打磨的箭头，腰间挂着北狄的狼耳、西域的驼骨——那是他们浴血的勋章。领头的云漠卫副千户楚烈，左手断指处裹着新鞣的兽皮，身后跟着的罗成则扛着半截焉耆国的弯刀，刚进营门就喊着要“比一比疆场真功夫”。
林砚早为他们量身定制了训练方案，首日便把众人拉到京郊的荒山野岭，分作北疆、西域、辽东三组开展野外生存演练。“北疆组随楚千户，学耐寒取火、雪地寻粮；西域组跟罗千户，练戈壁储水、沙暴避险；辽东组由沈策带，专攻丛林伏击、冰面设障。”林砚话音刚落，楚烈已从行囊里摸出块燧石，在冻土上一擦便燃起火星：“萧大人看仔细，北疆零下三十度，这招‘燧石击冰’比火折子管用！”说着便教众人用冰碴聚拢火星，裹上干燥的红柳絮引火。
西域组的演练更具巧思。罗成带着众人在沙地上挖了个漏斗形深坑，铺上竹编防渗层，再盖上带着细孔的红柳枝：“戈壁找水难，这‘聚露坑’一夜能凝半桶水；要是遇着沙暴，就用竹编护具裹住头脸，跟着骆驼蹄印找绿洲。”他边说边演示，手中弯刀削红柳枝的动作利落，那是与焉耆人拼杀时练出的快劲。辽东组的沈策则教得刁钻，在结冰的河面上凿洞设陷阱，铺上薄雪伪装，连林砚路过都险些踩空，引得老兵们齐声喝彩。
野外生存训练刚结束，攻城略地的实战演练便拉开序幕。林砚让人按云漠卫的夯土城、沙州卫的绿洲堡造了两座缩微营寨，让武将们轮流扮演攻防双方。楚烈守“夯土城”时，照搬北疆抵御北狄的法子，在城外挖深沟、埋尖刺，还用改良投石机投射裹着油脂的干草束，逼得攻城方节节败退；轮到罗成攻“绿洲堡”，他却让人扛来竹编的折叠云梯，借着“沙暴”（用石灰模拟）掩护，搭梯时还往梯脚绑了防滑的驼毛垫，转眼就攻上了寨墙。
最热闹的是每日黄昏的“沙场论道”。营中燃起篝火，老兵们围坐一圈，把各自的实战经验掏了个底。楚烈攥着断指讲北疆伏击：“北狄骑兵冲得猛，就把青稞秸秆堆成假营寨，引他们进包围圈，再用改良工兵铲挖断马腿；”罗成晃着驼骨酒杯说西域交涉：“跟部落首领打交道，别光亮刀子，递上咱种的药材比啥都管用，上次就是用当归换了他们的战马情报；”沈策则补了句水战技巧：“辽东冰面薄时，凿冰洞放芦苇筏，悄摸绕到敌营后方捅刀子最省事。”
林砚没坐高凳，就蹲在篝火旁，膝盖上摊着张粗麻纸，手里捏着根烧黑的木炭，边听边画。篝火堆里的老槐木噼啪作响，火星子溅到他的劲装下摆，他浑然不觉，目光始终落在老兵们手中的器械上。“楚千户的工兵铲，”他忽然指着楚烈腰间别着的工具，木炭在纸上快速勾勒出铲头的形状，“挖地时够锋利，但对付骑兵少了点巧劲——在铲头侧沿加个半寸长的铁弯钩，战时顺手抄起，一勾就能锁住敌骑的马缰，比用刀砍更省劲。”楚烈闻言眼睛一亮，当即解下工兵铲递过去，林砚接过在火光照下比划：“你看，弯钩朝内收，不影响耕地，遇敌时手腕一转就能发力。”楚烈攥着铲柄试了试虚拟勾拉的动作，拍着大腿喊：“妙啊！上次跟北狄骑兵缠斗，我拼着断指才拽住马缰，有这钩子，能省一半力气！”
话音刚落，罗成已凑过来，手指点着纸上的云梯草图：“萧大人，这折叠云梯轻便是轻便，可攻寨时上头箭雨太密，弟兄们抬梯时总被射伤。”林砚闻言，在云梯两侧补画了几片竹编挡板：“用三年生的老竹篾，按‘经纬交织’的法子编，编完浸三遍桐油，比铁甲轻还抗箭。挡板不用固定，攻城时挂上，行军时拆下卷起来，不占地方。”他边说边捡起地上的竹枝，快速编了个迷你挡板模型，罗成接过捏了捏，感受着竹篾的韧性，连声道：“这法子好！沙州的老竹多，编起来不费功夫，下次攻焉耆的堡寨，就能少折损几个弟兄。”
“萧大人，俺有个疑问！”人群里突然站起个满脸风霜的辽东老兵，正是擅长丛林伏击的马武，他拎起地上的竹编护具，指着肩头的裂痕：“这护具轻便不假，可上次跟女真部落交手，被他们的弯刀一划就破了，压根挡不住硬家伙。”林砚连忙起身，接过护具仔细查看裂痕，又摸了摸马武腰间的兽皮腰带，忽然笑道：“马大哥试试在竹篾中间夹层鞣制过的鹿皮，鹿皮纤维密，跟竹篾缠在一起，韧性能翻一倍。”他当即让马武取来块鹿皮，现场演示如何将鹿皮裁成条，与竹篾交错编织，再用藤条绑扎固定，“编完再浸桐油，既防水又耐磨，你回头试试，要是还挡不住弯刀，我亲自给你改！”
三日后，马武拿着改良后的护具跑到篝火旁，满脸通红地拽着林砚：“萧大人您看！”说着抽出弯刀，对着护具肩头狠狠砍了一刀，刀刃撞上护具，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马武激动得声音发颤，猛地解下腰间挂着的狼耳配饰——那是他斩杀辽东狼王的信物，双手捧着递到林砚面前：“萧大人不是只会种庄稼的文官，是真懂打仗、疼弟兄的好官！这狼耳您必须收下，往后您指哪，俺马武就打哪！”林砚连忙推辞，马武却直接把配饰塞进他手里，硬声道：“您不收，就是嫌俺这乡下老兵的东西粗陋！”林砚望着手中带着体温的狼耳，又看看周围老兵们期盼的眼神，终是握紧配饰，沉声道：“好！这狼耳我收下，他日咱们一同守疆拓土，不负弟兄们的信任！”篝火的光芒映在众人脸上，映亮了满营的赤诚与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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