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锋趴在雪窝里,积雪没过半截小臂,寒意顺着棉衣袖口往里钻,却冻不住他攥着手雷的指尖。
怀表的“嘀嗒”声在耳畔清晰可辨,金属表壳贴着冻得发僵的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这份来自父亲萧景义的传承时刻提醒他不忘初心,誓死杀敌。
远处传来蒸汽机车的轰鸣声,灯光刺破夜色,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柱。
萧锋抬眼望去,运木材的列车正拖着浓重的白雾驶来,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哐当”声越来越近。
他冲身旁的长生和老周比了个手势,三人如离弦之箭窜上路基,积雪被踩得簌簌作响。
萧锋最后一个跃下,膝盖重重磕在冻硬的雪地上,却顾不上疼,顺手将两颗改造过的日军97式手雷卡进铁轨接缝处。
手雷引线系着的马尾巴毛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细如发丝的纤维与铁轨缝隙严丝合缝——
明日首班军列经过时,这看似无害的毛发会因列车碾压的震动触发引信。
爆炸延时装置正好够列车完全驶过桥梁引爆,整列军火会连车带桥一同沉到桥底下的深谷里。
“队长,有铁狗子!”长生突然压低声音,手指向西北方向。
萧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处雪原上,三盏车灯正以“品”字形逼近。
引擎声比常规雪地摩托低沉浑浊——那是日军加装了装甲板的运输型摩托,通常用来押送重要物资。
他迅速将怀表揣进内兜,拉着两人隐入旁边的树林里。
秘密仓库藏在老黑山瀑布后的岩缝里,冰瀑垂挂如水晶帘幕,挡住了外面的风雪。
萧锋伸手拂开岩缝口的冰挂,冰棱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仿佛惊动了什么。
他蹲下身,借着月光仔细查看地面。
新鲜的熊掌印旁,明显是一串关东军军靴特有的钉齿鞋印,鞋码约莫四十码,应该是个中等身材的士兵。
更可疑的是,雪地上还留着三八式步枪的枪托印,印记呈现不自然的倾斜角度——
这是左撇子射手特有的持枪姿势,枪托会习惯性地偏向左侧。
在萧锋的印象里,队伍里极少有左撇子,难道是日军提前发现了这个秘密据点?
他握紧腰间的匕首,示意长生和老周警戒,自己则端着枪,慢慢挪进岩缝。
枪管挑开里面的伪装网,仓库里的物资原封未动:
三罐汽油密封完好,罐口没有丝毫松动。
两箱炸药码得整整齐齐,引信干燥如新,没有受潮的痕迹。
可就在物资旁的雪地上,多了个樱花牌烟头,尾部有被舔舐过的痕迹,烟草在湿润过的烟纸上留下黄色的烟渍。
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咔嚓”声——有人触动了他们之前在树林里布设的铃铛陷阱,铃声在夜色中急促地响着。
追击者比预料中来得更快。
萧锋刚带着两人隐入红松林,第一发子弹就擦着他耳畔飞过,“嗖”的一声钻进旁边的树干,留下一个带着螺旋纹路的弹孔——这
是南部十四式手枪的射击特征,子弹飞行时会产生独特的旋转轨迹。
他立刻趴在雪地上,转身扣动扳机,子弹穿透袭击者的右肩,鲜血瞬间染红了对方的棉衣。
可袭击者却没有倒下,反而用左手迅速换了个弹夹,继续朝他们射击。
借着月光,萧锋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脸上有道纵贯左眼的伤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正是半年前在一次突围战中“战死”的参谋李青山!
更骇人的是,李青山腰间别着的烟盒,上面用细针刻着一个熟悉的标记:一个被箭贯穿的“木”字。
这是许忠桓的专属标记,许忠桓是萧锋父亲的部下和老战友,半年前军火库突然爆炸,他也跟着失踪了,所有人都以为他牺牲了。
“你没死?许忠桓呢?”萧锋沉声问道,手指紧紧扣着扳机。
垂死的李青山突然狞笑起来,右手猛地扯开棉衣——
绑在他胸前的是一排炸药块,控制器按键上的红灯急促地闪烁着。
“他早就...投靠皇军了...”李青山的声音断断续续,嘴角溢出鲜血。
“你们...都得死...”话音刚落,他突然按下一个红色按钮,萧锋心中一凛,拉起长生和老周就往树林深处跑。
身后传来爆炸声,积雪被震得纷纷落下。
三人一路往克勒河方向跑,身后的追兵暂时被甩掉。
萧锋从河边一个不起眼的树洞里取出一个油布包。
包里面是一张用日文写的密信,字迹娟秀:“3.18 西林吉 面粉车 高”。
萧锋反复看着信上的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字迹工整得反常,每个假名的转折都分毫不差,就像用尺子量着写出来的...
“印刷品!”长生突然醒悟过来,指着信纸边缘,“队长你看,这纸的纹路不对!”
萧锋将信纸对着远处的火光,果然看到纸面有细微的凹凸痕迹——这是用复写纸拓印的笔迹,不是手写的。
更关键的是,纸张边缘残留着半枚指纹,指纹的螺纹呈现罕见的双螺旋结构。
这种指纹在一百个人里都未必能找到一个。
军火库爆炸案的记忆涌上萧锋的心头——当时现场发现的一张残纸上,就有同样的双螺旋指纹!
而当时负责勘验现场、提取指纹的,正是许忠桓。
他当时还说,这指纹可能是日军特务留下的,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许忠桓布下的局。
“许大哥他...真的叛变了?”老周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他和许忠桓一起参军,并肩作战了五年。
萧锋没有说话,将密信和玻璃瓶收好,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如果许忠桓真的投靠了日军,那队伍里不知道还有多少秘密被泄露了。
天快亮时,三人悄悄回到铁路附近的山脊上。
远处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萧锋举着望远镜望去,首班军列正好行驶到桥梁中央,整列火车瞬间化作火球,车厢碎片飞溅到河里,激起巨大的水花。
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爆炸时间比他预估的整整早了二十秒钟。
按照原本的计划,引信应该在列车完全驶过桥梁后才引爆,可现在列车刚到桥中间就炸了。
虽然也摧毁了军列,但桥梁只受损了一半,日军用不了多久就能修好。
“有人改了引信...”长生捡起地上一截截断的马尾巴毛,毛的断面整齐得像被利刃切断。
“队长你看,这不是震动弄断的,是被人用刀割的!”
更诡异的是,爆炸现场飘来的硝烟里,竟然混杂着从未有过的铁锈味——
他突然意识到,从老黑山秘库的烟蒂,到李青山的炸弹,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
而许忠桓,很可能只是这个人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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