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锋裹紧沾满褐色矿泥的破袄,背篓底压着里的钨钢锉刀——
这是昨晚夏云杰趁换班时塞给他的,刀身被矿工们磨得发亮。
井口的日军岗哨端着步枪,皮靴在雪地上踩出“咯吱”的声响,搜身时的动作粗暴又仔细,手指划过背篓时,萧锋握紧了拳头。
旁边的矿工王老蔫突然“哎哟”一声,佯装踉跄撞向旁边的煤车。
“轰隆——”煤块滚落的巨响瞬间淹没了井口的嘈杂。
王老蔫趁机垂下右手,三指快速叩击车架:
食指重重敲了三下,是在说西哨塔架着两挺机枪。
中指贴着车架划了个半圆,示意矿区外围的环形铁丝网通了电。最后小指勾住一块煤块往下拽,代表军火库是三班轮岗,每班只有四个鬼子值守。
这是矿工们在日日夜夜的压迫里,自创的“打火镰暗语”。
金属敲击的脆响混在翻车的动静里,日军岗哨只皱着眉骂了句“八嘎”,丝毫没察觉这串动作里藏着的作战情报。
萧锋悄悄松了口气,跟着其他矿工走进矿道,黑暗中,他能感觉到身后王老蔫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里藏着的,是所有矿工对自由的渴望。
矿道里弥漫着煤尘和汗水的味道,日军监工的皮鞭时不时落在某个矿工身上,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萧锋攥紧了藏在袖管里的小石子——这是用来标记矿道岔路的,他一边弯腰铲矿,一边偷偷记下日军巡逻的路线。
每半个时辰,会有两个鬼子从主矿道走过,腰间的刺刀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冷光。
快到换班时,他趁着监工转身的间隙,将石子按“一长两短”的形状摆在路上,这是给夏云杰的信号,告诉他“西哨塔机枪手警惕性高,需先解决”。
夜色像墨汁似的泼在格节金矿上,矿道里的油灯被一一吹灭,只剩下日军营房里透出的微弱灯光。
夏云杰蹲在军火库旁的阴影里,手里的矿镐被磨得锋利,镐尖上还沾着些许深蓝色的液体——
那是昨夜他偷偷从氰化池里舀出的废液,金矿用氰化法提金时,他早就摸清了这液体能腐蚀金属的特性。
“行动!”远处传来一声低喝,是王老蔫发出的信号。
夏云杰猛地站起身,矿镐带着风声砸向军火库的铁门锁扣,“当啷”一声脆响,镐尖火星迸溅,门锁上瞬间出现一道凹痕。
他接着又是几镐,氰化废液顺着镐尖渗进锁芯,金属在化学作用下渐渐脆化,最后一镐下去,铁门“轰隆”一声倒塌在地。
二十个矿工从暗处冲了出来,像岩浆喷发似的涌向日军营房!
日军军曹被惊醒,光着脚就从屋里冲出来,挥舞着军刀劈向最前面的矿工。
夏云杰眼疾手快,突然侧身扯断旁边的氰化输液管,深蓝色的剧毒液体“哗啦”一声泼在军曹的皮靴上——
牛皮遇氰化物快速脆化,军曹还没反应过来,皮靴就裂开了一道口子,脚趾被腐蚀得冒出白烟。
后续冲来的矿工趁机举起铁门板,那门板正是萧锋白天卸了铰链的军火库大门。
重三百斤的门板带着惯性砸向军曹的膝盖,“咔嚓”一声脆响,军曹惨叫着倒在地上。
萧锋则领着几个矿工冲进军火库,抱起三八步枪往肩上扛,枪身的金属凉意让他浑身热血沸腾——
这些武器,很快就要用来对付侵略者了!
暴动的动静惊动了其他日军,西哨塔的机枪开始“哒哒”作响,子弹扫在雪地上溅起一片片雪雾。
王老蔫突然喊道:“萧锋!用锉刀!”
萧锋这才想起背篓里的钨钢锉刀,他掏出锉刀,发现矿工们早就把锉刀磨成了雪地攀岩的冰爪。
他将冰爪绑在鞋底,踩着铁丝网旁的立柱爬上去,趁着机枪手换弹的间隙,一把将其推下哨塔。
随后夺过机枪,调转枪口对准日军逃窜的方向。
暴动成功后,矿工们带着缴获的武器躲进了附近的山林。
李华堂掂着手里的三八步枪,枪身还带着日军的体温,他突然将刺刀解下来,扔给前矿警班长张永贵:
“老张,露一手,使个东北军的劈刺瞧瞧!”
张永贵接住刺刀,熟练地装在步枪上,双脚分开与肩同宽,突然大喝一声,正步向前突刺,刀尖破风的“咻”声惊飞了屋檐上的寒鸦——
这正是民国十九年,他在东北军奉天兵工厂靶场考校时的必杀技,当年他就是凭着这手劈刺,得了全营第一。
李华堂看得眼睛发亮,当即撕下日军弹药箱的封皮,用炭笔在上面写下“步兵操典第七条”。
又在后面补充:“跃进间三点射 修正方案:雪地跪姿标尺减1\/4格”。
“这是咱们在寒区作战的经验,”李华堂指着封皮上的字,对围过来的矿工们说,“雪地太滑,跪姿射击时后坐力太大,降低能让子弹更稳。”
接下来的七天里,山林里每天都回荡着矿警连操练的呼喝声,三十支新缴获的步枪上都挂上了红布条——
这是杨靖宇部队在蒙江作战时首创的方法,防止在雪地里误认敌我,远远望去,红布条在松树林里飘动,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萧锋跟着张永贵练劈刺,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却丝毫不敢懈怠。
张永贵手把手教他握枪的姿势:“手腕要稳,出刺要快,对付鬼子,就得比他们狠!”
休息时,萧锋发现矿工们把钨钢锉刀改造成了各种工具:
有的做成了匕首,有的磨成了箭头,还有人用氰化废液处理后做成了一剑封喉的毒刃。
夏云杰则忙着清点缴获的弹药,他把氰化废液装在竹筒里,说:“这东西能当炸药引信,遇到鬼子的碉堡,扔过去就能炸。
山林里燃起了庆功会的篝火,火焰“噼啪”作响,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
赵尚志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个抗联三军的臂章,“啪”地拍在萧锋肩头:“小子,从今天起,你就是侦察连的连长,先去摸清吉星沟的敌情。”
萧锋低头一看,臂章已经贴在袖子上,他突然想起郑淑娴给他的药膏。
这赵司令就是与众不同,用一块膏药贴上臂章,就把自己收于帐下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能被赵司令看上眼,那得是多大的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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