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木斯城外的兴隆大车店,是关东军、土匪、抗联、商队四方势力交汇的三不管地带。
土坯房围成的院子里,拴着十几匹骡马,槽头挂着昭和十二年制的铁皮马灯。
南来北往的车夫、伪满警察、走私贩子挤在油腻的条凳上,就着酸菜冻豆腐喝高粱酒,谁也不说破谁的身份。
萧锋裹着件破羊皮袄,蹲在角落的炕桌边,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柜台后,掌柜陈胖子正扒拉算盘,眼睛时不时瞟向门口。
西侧炕头,两个穿羊皮坎肩的车夫在玩骰子,但虎口的老茧暴露了他们常年握枪的身份。
东厢房,土匪滚地龙刘三正和几个伪军喝酒,崭新的王八盒子就摆在桌上,枪柄刻着满洲国治安部特赠。
兄弟,凑个局?刘三突然冲萧锋咧嘴一笑,金牙在油灯下泛着贼光。
萧锋没吭声,走过来。
牌九往桌上一甩——两个八点,人牌,直接克死刘三的长三。
牌局正酣时,店门突然被踹开。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一个戴狗皮帽的汉子踉跄跌入,怀里抱着个包袱,血从指缝往下滴。
救...救命...他扑倒在萧锋脚边。
包袱散开,里面是半截冻硬的人手!
满屋哗然。
萧锋目光一凛,这人是李永奇,长生的父亲,三军地下交通站的活地图,上个月刚帮他们端了日军哨所。
哟!这不是抗联的钻山李吗?
刘三怪笑着拔枪,皇军悬赏五百大洋抓你呢,你倒送上门来了!
萧锋突然按住刘三的手腕:三当家,你认错人了,这是我表哥。
放屁!刘三挣开手,你姓萧,他姓李!
萧锋一笑,“都说了是表哥,又不是堂哥!”
萧锋手指扣住刘三的手腕,不动声色地说,去年被抓去当苦力,这是逃回来了。
后半夜,大车店成了情报交易所:
马棚,伪满警察王二麻子偷偷往草料里塞烟土,却被用匕首顶住后腰:再运鸦片,下次捅的就是你姘头家。
后院,陈掌柜正和关东军密探交接,递出的账本里夹着张地图,上面标着抗联密营的位置,但全是错的。
李永奇看似不经意地咳嗽三声,这是暗号,土匪要动手了。
天蒙蒙亮时,刘三带着五个土匪堵住萧锋。
兄弟,再赌一局。
刘三把王八盒子拍在桌上,你赢了,枪归你。我赢了,你表哥归我!
萧锋慢悠悠洗牌:三当家真要赌?
少废话!刘三的喽啰亮出砍刀。
牌九翻开的刹那,萧锋突然掀桌!
天杠对地杠——你出千!他暴喝一声,一刀把刘三的手掌钉在了牌桌上。
混乱中,李永奇从炕席下抽出短枪,两枪打灭油灯。
黑暗里响起拳脚声、刀劈声、土匪的惨叫——
等伪军举着火把冲进来时,只见萧锋蹲在血泊里,慢条斯理地擦着赢来的王八盒子。
刘三和喽啰们横七竖八倒着,每人喉间一道细如发丝的红印,那是抗联特制的钢丝勒的,那钢丝本来是专割鬼子哨兵喉咙用的。
诸位爷看见了啊,萧锋对伪军咧嘴一笑,土匪火并,不关咱老百姓的事。
第三天晌午,大车店来了个。
黑虎帮二当家穿山甲骑着东洋大马,腰挎两把盒子炮,马鞍上还拴着个血淋淋的包袱,里面是陈掌柜派去报信的小伙计的人头。
听说我的兄弟们死在这儿了?
穿山甲一脚踹翻饭桌,目光阴鸷地扫视全场,今天不交出凶手,老子把店烧了!
萧锋正蹲在墙角啃冻梨,闻言抬头:
二当家,刘三爷是自个儿出老千,遭了报应。
放屁!穿山甲拔枪顶住萧锋脑门,你当老子不知道?你和抗联——
话没说完,后脑突然被硬物顶住。
李永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二当家,您马鞍袋里那封关东军的密信,要不要我念给大家听听?
——昨夜萧锋派他偷换的信,现在成了黑虎帮私通日军的铁证。
穿山甲被迫坐下谈判。
皇军的粮库后晚换防,萧锋给他倒酒,守备只有半个小队。
他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个字,又在西侧点了三点——粮库西墙第三块砖后藏着钥匙。
穿山甲将信将疑:你为啥告诉我?
陈掌柜抽三成利,还向关东军告密。
萧锋把王八盒子推过去,这枪本该是刘三爷孝敬您的,现在物归原主。
土匪头子盯着枪柄上的字样,突然狞笑:好!后晚子时,老子带人劫粮!
等穿山甲一走,李永奇立刻凑近:萧队,真让他们劫粮?
萧锋冷笑:那批特供粮里掺了氰化物,吃了会肠穿肚烂。
他早从陈掌柜的密账里看到了记录。
当夜子时,粮库方向果然枪声大作。
萧锋站在大车店房顶,看着日军和黑虎帮杀得两败俱伤。
该收网了。他吹响铜哨。
埋伏在镇外的夏云杰立刻带人冲出,伪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缴了械。
而粮库西墙被炸塌后,暴露的骷髅标志粮袋,让穿山甲暴怒之下砍了陈掌柜的脑袋。
混乱中,李永奇摸进陈掌柜的密室,抱出个铁匣子交给萧锋,还以为是可以给抗联换给养的金银财宝。
萧锋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张佳木斯地区所有日伪眼线的名单。
萧锋把火把扔进大车店,七号仓库见!
三天后,佳木斯流传起新传说:
兴隆大车店被烧成白地,掌柜的人头落地,灰烬里一共挖出了十八具烧焦了的尸体。
黑虎帮二当家前来报仇,却不知为何暴毙,身上没有刀伤枪伤,尸体却溃烂流脓,像是中了剧毒。
关东军粮库遭劫,但奇怪的是,丢的全是带骷髅标记的。
只有抗联战士知道真相。
每当有人问起,李永奇就咧嘴一笑:
那晚啊,风太大,把什么都吹散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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