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溪长老那句带着深深忌惮的质问，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非但没能平息战火，反而激起了联军残部中那些自视甚高者最后的疯狂。
石铁柱以一敌三，力战不坠，这在那些习惯了以境界压人的宗门修士看来，是必须用鲜血洗刷的耻辱！若不能将此子碾碎，他们三大宗门乃至背后势力的颜面将荡然无存！
“结阵！烈阳焚天阵残部，随我诛杀此獠！” 一名烈阳宗仅存的金丹客卿双目赤红，不顾伤势，强行催动残余烈焰真气，招呼着七八名惊魂未定的弟子，勉强结成一个小型火系战阵，灼热气流再起。
“听雪楼弟子，布玄冰锁魂阵！” 另一位听雪楼执事尖声厉喝，数名弟子应声而动，寒气凝聚，化作无数道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冰晶锁链，如毒蛇般蓄势待发。
“阿弥陀佛，金刚伏魔圈！” 金光寺两位武僧对视一眼，手中铜棍顿地，佛光联结成环，一股沉重的镇压之力笼罩而下。
霎时间，三方战阵，虽不复全盛之威，却依旧杀气腾腾，呈品字形将石铁柱围在核心！烈焰、寒冰、佛光，三种截然不同的能量相互交织、挤压，中心区域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地面上的碎石无声化为齑粉！
这已不是围攻，而是军阵绞杀！旨在以战阵之力，弥补个体实力的不足，彻底湮灭目标！
“铁柱！” 林小雨脸色煞白，村口的溪流无风自动，泛起焦急的涟漪。
王知书袖中手指掐诀，文气在指尖流转，准备以最激烈的破妄之言干扰阵法核心。
楚狂歌悬立空中，木剑虽未出鞘，但那锁定战场的凛冽剑意却骤然收紧了几分。
结界内，杨明轩手心沁出冷汗，内心狂呼：“没完没了！还结上阵了！这是要把我家课代表往死里整啊！系统给的修为够不够捞人？实在不行我只能……只能试着喊‘下课’有没有用了！”
然而，身处三方战阵杀机核心的石铁柱，感受着那足以撕裂金石的能量乱流，他那因剧烈喘息而起伏的胸膛，反而渐渐平复下来。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内敛，却仿佛与脚下无边大地同呼吸、共命运的力量，自他体内苏醒。
先生所授的，不仅仅是《望岳》的磅礴，更有其他篇章的智慧。此刻，面对这军阵合围，另一首诗的意境，如同沉睡的巨人，在他心间豁然开朗——那是先生讲解《敕勒歌》 时，描绘的苍茫、辽阔与坚韧！
他没有咆哮，只是将镔铁长棍重重往身前一拄，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稳，如同两根铁柱深深楔入大地。一股苍凉、浑厚、仿佛来自远古莽原的气息，以他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
“敕勒川，阴山下——” 他心中默念，周身那土黄色的罡气不再仅仅是厚重，更添了一份苍茫无垠的意味，颜色变得如同秋日厚重的大地，隐隐与远处苍茫山脉的轮廓遥相呼应。御！ 烈焰、寒冰、佛光，三种能量洪流轰击在这苍茫的罡气壁垒之上，竟如泥牛入海，大部分威力被那仿佛无边无际的“大地”本身所吸纳、分散，只能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却难以撼动其根本！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他的意志，仿佛与这片天空下的整个大地连接在了一起！战阵的绞杀之力，在他感知中，不再是无懈可击的整体，而是被这片“穹庐”所笼罩的、可以被分割的个体。察！ 他目光如炬，精准地捕捉到烈阳残阵因主事者伤势而运转的那一丝晦涩，玄冰锁魂阵因弟子心神不宁而产生的那一缕寒气不均，金刚伏魔圈因双棍受损而出现的那一刹那佛光摇曳！
“天苍苍，野茫茫——” 胸中豪气与大地之力共鸣，他的气势在极限压力下再次攀升！那不是刺破青天的锐利，而是承载万物、覆压一切的浑厚！破！ 他动了！动作看似不如之前迅猛，却带着一股无可抗拒的、仿佛地脉翻身般的巨力！长棍不再是挥舞，更像是推动！推动着周身凝聚的苍茫大地之势，朝着那最薄弱的烈阳残阵，缓慢却坚定地——一撞！
“轰隆——！！！”
如同陨星撞击地面！
那小型烈阳焚天阵连一息都没能撑住，凝聚的火焰瞬间溃散，结阵的弟子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惨叫着四散抛飞，首当其冲的那名金丹客卿更是鲜血狂喷，如断线风筝般倒射出去，撞入远处山林，生死不知！
一撞破一阵！
石铁柱脚步不停，借着那反震之力，身形如陀螺般旋转，长棍顺势划出一道浑圆的弧线，带着“野茫茫”的无俦力量，扫向那交织而来的玄冰锁链！
“咔嚓！咔嚓！咔嚓！”
幽蓝的冰晶锁链如同脆弱的琉璃，在与那苍茫棍影接触的瞬间，寸寸断裂，崩碎成漫天冰粉！布阵的听雪楼弟子遭受反噬，齐齐闷哼，脸色惨白地跌退。
最后，他猛地抬头，目光锁定那佛光闪耀的金刚伏魔圈，没有闪避，没有取巧，只是将长棍高举过顶，凝聚全身之力，以及那“穹庐”笼罩下的无边地脉之气，朝着那佛光最盛处，简简单单，却又蕴含着崩山裂石之威地——一劈！
“铛——！！！！！”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洪亮、悠长的巨响炸开！
佛光剧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
两名武僧手中的熟铜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竟然双双弯曲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巨大的力量沿着棍身传来，他们虎口彻底撕裂，鲜血淋漓，整个人更是被硬生生砸得双膝跪地，将地面跪出两个深坑！伏魔圈，破！
不到半柱香！
三方战阵，土崩瓦解！
残存的联军修士们彻底僵在原地，如同被冰封。他们看着场中那个再次以棍拄地、剧烈喘息却依旧挺立如松的少年，看着他脚下龟裂的土地和周围躺倒一片的同门，眼神中的恐惧已经浓稠得化不开。那不再是对强者的畏惧，而是对某种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存在的……绝望。
石铁柱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他抬起手臂，用粗布衣袖狠狠抹去糊住眼睛的汗水与血污，然后，他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缓缓扫过全场。
他没有再问“还有谁”。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联军修士们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甚至有人控制不住地后退，兵器脱手坠地的“铛啷”声，在此刻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一夫当关，万夫……莫敢开！
栖霞村内，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震天欢呼，许多村民相拥而泣。林小雨眼中水光潋滟，终于松了口气。王知书微微颔首，眼中满是赞许。张屠夫等人更是激动得挥舞着拳头。
杨明轩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内心吐槽：“《敕勒歌》都能当战阵破解指南用了？我这教学方向是不是有点跑偏……不过，活学活用，没毛病！铁柱这小子，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惊吓）。”
楚狂歌深深看了一眼石铁柱，又望向结界内的杨明轩，一直淡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凝重”的神色。
联军阵营，一片死寂。
败了，从肉体到精神，被彻底碾碎。
火云长老瘫坐在地，眼神空洞。
苦智大师闭上双眼，佛珠捻动得飞快，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波澜。
寒溪长老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石铁柱，看着那苍茫未散的大地之意，最终，他的目光越过一切，死死钉在杨明轩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脸上所有的冰冷、算计、高傲，在此刻尽数化为一种近乎崩溃的困惑与骇然，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世界观被摧毁后的虚弱，问出了那句盘旋在所有幸存者心头、却无人能解答的终极困惑：
“诗词歌赋……安能摧城拔寨？！杨明轩，你教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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