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屏幕上那行关于苏瑾棽的文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苏韫莬最脆弱、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顾言澈的分析冰冷而正确——这是阳谋。无论真假，他都无法坐视不理。
“不能去！”萧驰低吼，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这他妈绝对是秦老大的陷阱！他抓不到我们，就用你弟弟来钓你！”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叶曦沐带着哭腔反驳，“万一瑾棽弟弟真的出事了呢？韫韫哥会后悔一辈子的！”
凌曜烦躁地抓着他那头乱发：“信息源追踪不到！对方是高手！而且时间地点都太具体了，像是算准了我们的处境！”
顾言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看向苏韫莬：“韫莬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去了，再次落入秦铮手中，苏瑾棽就真的安全了吗？秦铮只会用他更有效地控制你。到时候，你连最后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
苏韫莬坐在行军床上，身体因为内心的激烈挣扎而微微颤抖。顾言澈的话像冰水，浇熄了他因弟弟名字而燃起的冲动火焰，但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是啊，如果他再次被抓，瑾棽就会成为秦铮手中永远的筹码。
但是……不去？
他脑海中浮现出弟弟阳光灿烂的笑脸，想起他考上北影时兴奋地抱着自己转圈的样子。那是他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和寄托。他怎么能拿瑾棽的安全去赌一个“万一”？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疯狂撕扯，几乎要将他撕裂。药物的温和效果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根本无法平息这海啸般的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深蓝，又逐渐透出灰白。拂晓将至。
“还有一个办法。”一直沉默的凌曜忽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指着屏幕：“信息要求‘独自前来’。我们可以不让你真的‘独自’。”
“什么意思？”萧驰追问。
“我们可以远程监控。”凌曜语速加快，眼中闪烁着技术宅特有的光芒，“我给你一个伪装成纽扣或者胸针的微型摄像头和耳机。你戴着去，我们就能实时看到听到现场情况。如果是陷阱，我们立刻采取行动接应你！如果不是……我们也能随机应变！”
这个提议让众人眼前一亮！
“风险呢？”顾言澈立刻问到了关键。
“信号可能被屏蔽或者干扰。”凌曜老实回答，“而且如果对方搜身，设备有可能被发现。”
“我可以把设备藏得更隐蔽些。”苏韫莬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只要有一线机会确认瑾棽的安全，我愿意冒这个险。”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顾言澈脸上：“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如果……如果真是陷阱，你们不用管我，立刻离开。”
“你说什么傻话！”萧驰立刻吼道，“我们费这么大劲把你弄出来，怎么可能不管你！”
“韫韫哥！不许你这么说！”叶曦沐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顾言澈看着苏韫莬决绝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好。这是目前风险相对可控的方案。凌曜，立刻准备设备。萧驰，规划接应路线和撤退方案。叶曦沐，你负责准备应急医疗包。我们只有不到两小时准备时间。”
命令一下，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凌曜从他的百宝箱里翻出微型摄像头和耳机，开始调试。萧驰拿出地图，和顾言澈低声讨论着城西老街的地形和可能的埋伏点。叶曦沐则红着眼睛，默默整理着纱布和药品。
苏韫莬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感激，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他终究还是将他们拖入了更深的险境。
凌曜将调试好的设备递给他。摄像头伪装成了一枚普通的黑色纽扣，耳机则小得像一粒米。“摄像头有备用电池，能维持四小时。耳机是骨传导的，贴在耳后皮肤上，不容易被发现。信号我已经加密，但不敢保证绝对安全。”
苏韫莬接过设备，手指微微颤抖。他将纽扣摄像头替换到自己那件皱巴巴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位置上，又将微型耳机小心翼翼地贴在左耳耳后。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我们会一直在线上。”顾言澈看着他，语气郑重，“一旦发现不对，我会立刻给你指令。记住，保命第一。”
苏韫莬点了点头。
天光渐亮，仓库外的世界开始苏醒。远处传来隐约的车辆声和鸟鸣。
“时间到了。”萧驰看了看表，脸色凝重。
顾言澈将一张纸条塞进苏韫莬手里：“这是备用碰头地点，如果失散，想办法去那里。”他又递给苏韫莬一些零钱和一个预付费手机，“手机只能拨打一个紧急号码，用完即毁。”
苏韫莬将东西收好，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腿还有些发软，但他强迫自己站稳。
“我走了。”他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
他推开仓库那扇隐蔽的小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外面停着的一辆事先准备好的、更加普通的电动自行车——这是为了不引起注意。
骑上车子，融入渐渐繁忙起来的街道。晨光熹微，洒在他苍白而紧绷的脸上。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着城西老街的方向驶去。
耳朵里传来凌曜压低的声音：“信号清晰。路线正确。保持速度，不要太快引起注意。”
苏韫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瞪着车子。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早起的人们开始一天的生活。这一切平凡而充满生机的景象，与他此刻正在奔赴的、吉凶未卜的赌局，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他的心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次蹬踏都像是在迈向未知的审判。
城西老街越来越近。那是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临街咖啡馆，有着大大的落地窗。此刻时间尚早，店里客人寥寥。
苏韫莬将车子停在街角，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确认纽扣摄像头位置正常），然后朝着咖啡馆走去。
每走一步，都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是秦铮的人吗？还是……真的有关于瑾棽的消息？
他推开咖啡馆的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店内光线柔和，飘散着咖啡的香气。他的目光迅速扫过——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背对着他的、穿着连帽衫的身影。看背影，似乎……有些熟悉，但又无法立刻辨认。
不是瑾棽。
苏韫莬的心沉了沉。他缓步走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
直到这时，那人才缓缓抬起头，拉下了兜帽。
看清对方脸的瞬间，苏韫莬的瞳孔猛地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不是秦铮。
也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个人。
兜帽下的那张脸，带着一丝疲惫和复杂的情绪，正静静地看着他。
是——
周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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