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疯了。”
严俊宇把那几张纸折起来。
平日里那股子政法委书记的沉稳劲儿不见了。
“许天,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意味着什么?”
“这东西一旦交上去,就不是陆军杀人的刑事案了!”
“我知道。”
许天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帮严俊宇把手里已经灭了的烟重新点燃。
“正因为才不能给他拦截的机会。”
严俊宇深吸了一口烟,火光映照着他那张国字脸,明明灭灭。
“陆展博这头老狐狸,为了自保连亲侄子都卖,说明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困兽犹斗,最为凶险。”
“他手里还有牌,甚至省里……”
他指了指天花板。
“那边也未必只有赵省长一个声音。”
“你现在,正站在悬崖边上。”
“悬崖边风景好。”
许天的眼珠子转了转。
“只要推下去的是别人,我就能看风景。”
他拿回口供,转身走向办公室。
几分钟后,郭正南推门进来。
他刚洗了把脸,水珠还挂在胡茬上,但眼睛里那种狠劲儿还在。
“局长。”
许天没废话,将那份原件和一份复印件分别装进两个牛皮纸档案袋。
“老郭,这趟活,只能你干。”
许天把其中一个档案袋递给他。
“这是原件。”
“你现在就出发,不开警车,去扣押车场提那辆没挂牌的桑塔纳。”
“走1国道,绕道邻市,再转省道去省城。”
郭正南接过档案袋,感觉手心发烫。
他也是老刑侦了,明白这几张纸的分量。
“送到哪?”
“省纪委,我在上面写了个名字和电话。”
许天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扔给郭正南。
“这手机是新卡,全程开机,保持信号,但除了我的号码,谁打都别接。”
“记住,在东西送到那个秘书手里之前,你还有这袋子,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郭正南把档案袋塞进怀里的口袋,贴着肉放好,拍了拍胸口,咧嘴一笑。
“局长放心。”
“人在,东西在。”
“想拿这玩意儿,除非从我郭正南尸体上跨过去。”
“滚蛋,我要活的。”
许天笑骂了一句,挥了挥手。
……
许天屁股还没坐热,门口就传来两声敲门声。
“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常务副局长陈建就挤了进来。
以前这张脸上总是阴阳怪气,但今天,这张脸笑得像朵绽开的菊花,褶子里都填满了谄媚。
他端着一个紫砂茶杯,腰弯着,小碎步挪到许天桌前。
“许局……哎呀,这都几点了,您还在熬夜。”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陈建把茶杯轻轻放在许天手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伺候皇上。
“这是我那有点好茶叶,给您泡了一杯,提提神。”
许天靠在椅背上,没动那杯茶,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种眼神让陈建心里发毛。
他搓了搓手,脸上的汗密了些。
“许局,我有错,我真的……我糊涂啊!”
“我以前是被陆展博那个老东西给蒙蔽了!”
“我是真不知道他背地里干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儿!”
“陆军那小子无法无天,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陈建一边说,一边观察许天的脸色,见许天没打断,以为有门,赶紧往前凑了凑。
“许局,我手里还有点关于陆展博的情况。”
“比如他在人事安排上收钱的一些线索,我想向您……当面汇报汇报,咱们毕竟是一个班子的战友嘛……”
他是真怕了。
连陆军这种铁得不能再铁的关系都被陆展博卖了,连纪委刘国强都被许天几句话怼了回去,他陈建算个屁?
现在这时候再不跳船,那就是跟着一起沉塘的王八。
许天伸手端起那杯茶。
陈建眼睛一亮,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地。端茶,就是给面子,就是有的谈。
许天揭开盖子,轻轻吹了吹热气,茶香四溢。
他看着漂浮的茶叶,淡淡开口。
“陈副局长有这个觉悟,很好。”
“是是是,紧跟许局步伐……”
陈建点头如捣蒜。
“不过嘛。”
许天把茶杯盖子盖回去,连一口都没喝,又放回了桌上。
这一声响,敲在陈建心头,让他眼皮一跳。
许天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
“汇报工作,要讲程序。”
“你既然有检举材料,那是大好事。”
“回去写一份详细的书面报告,把时间、地点、人物、经过,都写清楚。”
“然后…”
许天指了指门口。
“送到局纪检室,走正规流程。”
“哦对了,要实名。”
陈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像是被人当众抽了一耳光。
实名举报?
书面材料?
这就是让他陈建把把柄亲手交上去,而且是彻底把陆展博得罪死,还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如果陆展博最后没事,他陈建必死。
如果陆展博倒了,他陈建作为曾经的走狗,有了这份自供状,也是死路一条。
许天这是根本不给他留活路,连当狗的机会都不给。
“许……许局,这……”
陈建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
“怎么?陈副局长不愿意配合组织调查?”
许天眉毛一挑,声音骤然变冷。
“还是说,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编出来蒙骗我的?”
“不不不……我写,我写……”
陈建像是被抽了筋,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差点绊在门框上。
许天看着那杯渐渐凉透的茶,随手拿起来,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
这一夜,江州注定无眠。
陆军招供,咬出陆展博的消息,虽然没有见诸报端,但通过电话线和茶楼里的低语,迅速传遍了江州官场的每一个角落。
市委大院里,几盏灯火彻夜未熄。
往日里门庭若市的市委书记家属楼,今晚变得门可罗雀,连只野猫都不愿意路过。
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无数个碎纸机在连夜工作,火盆里烧着见不得光的账本和信件。
有些聪明人已经开始订机票,有些人在疯狂打电话找关系,更多的人则是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祈祷这把火别烧到自己身上。
政治地震,往往在震感传来之前,动物们就已经先有了反应。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
许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就被一到电话铃声吵醒。
许天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我是许天。”
听筒里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中音。
“许天同志吗?”
”我是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的。”
“您好。”
许天声音平稳。
“通知你一个事情。”
那声音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就在半小时前,江州市委书记陆展博同志,在工作岗位上突发心脏病,病情危急,目前已经送往市中心医院进行抢救。”
许天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瞬间变得玩味起来。
心脏病?
昨晚还在发狠要大义灭亲,今早就要死了?
这病得可真是时候。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
带着一种命令感。
“省委领导高度重视,已经作出了指示。”
“当前江州正处于关键时期,首要任务是维稳,是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
“在省委有进一步明确指示之前,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社会动荡和猜测。”
“你局关于陆军案件的后续侦办工作,尤其是涉及主要领导干部的部分,暂时放缓。”
“放缓?”
许天反问了一句。
“领导,这是暂停调查的意思?”
“要注意领会精神。”
对方打起了太极。
“是避免扩大化,避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陆书记现在生死未卜,我们做工作的,要讲人道主义,也要讲政治大局。”
“就这样。”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许天拿着话筒,站在晨光里,听着那一串盲音,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嘴角微微勾起。
这是一招缓兵之计,也是陆展博最后的断尾求生。
只要进了IcU,身上插满管子,那就是有了免死金牌。
按照惯例,对于重病垂危的高级干部,出于人道主义,调查往往会暂时搁置,甚至最后不了了之。
“心脏病……”
许天缓缓放下电话,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点燃。
“病了好啊。”
他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轻声自语。
“病了的老虎,才好拔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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