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没多久，蛇族中心广场上就站满了人。男女老少，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连小孩都被大人紧紧捂着嘴。气氛压抑得吓人。
墨石弯腰想去搬脚边的石块，臀部的杖伤猛地一抽，疼得他眉头死死拧紧，愣是没吭声，只是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墨丘站得笔直，偷偷用指尖掐着自己大腿，试图转移臀腿间那股火辣辣的牵扯痛。墨青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得极缓，以减少牵动伤处的可能。他们三个的伤都好几天了，但那地方的伤，没好透就又干活，反反复复，一直隐隐作痛。蛇族缺医少药，好点的伤药都紧着重伤的族人用，这种杖伤，向来都是靠自己硬熬。
墨寒站在稍前的位置，肩背绷得笔直。
林娆来了。她没看任何人，目光直接投向那片选定的荒地，抬手似乎在虚空中点了点。一道只有她能看见的系统光屏浮现，快速扫描着地下结构。“就这里，老槐树下，”她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地下水位浅，够你们全族用。”
族人们面面相觑，压水井？他们从来没听过。但没人敢问，只是更加屏息凝神，等待着未知的指令。
就在这时，一阵车轮滚动的沉重声响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名玄兵卫推着好几辆沉重的板车进入了广场。板车上堆满了他们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东西——长长的镀锌钢管在晨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泽，造型奇特的活塞组件、阀门，还有一堆叫不上名字的金属零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青壮年，搬材料，清场地。妇女，分筛砂石，细砂、粗砂、石子分开堆。老人带孩子远点，别碍事。”林娆利落地分派任务，语气不容置疑，仿佛这些稀奇东西的出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墨寒第一个动起来，沉默地走向板车，目光在那堆陌生的金属物上停留一瞬，便俯身，发力，将一根最长的井管扛上肩头。金属的冰冷和重量瞬间压在他的肩颈处。动作间，左臂外侧不小心蹭过钢管一端未打磨光滑的毛边，“刺啦”一声，布料划破，皮肤上瞬间出现一道两指长的血口子。鲜血立刻渗了出来，顺着手臂往下淌，滴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上。墨寒脚步都没停，仿佛完全没感觉到疼，扛着井管稳稳走到指定地点放下。只是在放下后，无人看见时，他的指尖极快地在伤口上按了一下，抹去血珠，生怕被人发现他的“脆弱”。
林娆的目光扫过他手臂上的血痕，脚步微微一顿，但什么也没说，转而蹲下身，抓起一把旁边板车上运来的砂石在指尖捻了捻：“颗粒还算均匀，过滤层能用。”
活儿就这么干开了。
墨石咬紧后槽牙，扛起一袋最重的水泥，臀腿间的旧伤在重压下传来钝痛，他脸上戾气翻涌，反而加快了脚步。墨青负责处理井管底部，他提出斜切小口能更好渗水。林娆点了头，他就蹲下去，拿着从工具堆里翻出的匕首仔细削切金属管口，这个姿势让他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手下依旧稳当，把井管切口处理得平整光滑。墨丘帮着递工具，跑前跑后，动作麻利。
林娆穿梭在忙碌的人群里，亲自调整钻井工具的角度，检查井筒是否垂直，裙摆沾了泥水也毫不在意。她看到墨青后臀的兽皮裤上，隐约透出一点淡淡的白色渗印，那是伤口摩擦后的痕迹。但她只是指着井管说：“放正点，歪了影响过滤效果。”看到墨寒手臂上的血又渗出来，还沾了些泥土，她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兽皮：“擦擦手。”她的所有注意力，似乎都只在这口井能不能顺利建成上。
钻井的进度很慢，工具简陋，全靠人力。墨寒再次上前，接过了最费力的钻井工具。粗糙的木柄毫不留情地碾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疼得他指节攥得发白，但他依旧一下下稳定地发力，确保井筒笔直向下。林娆走过来，伸手帮他扶稳摇晃的工具：“往下用力要均匀，别歪了。”她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他受伤的手臂，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墨寒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却已移开目光，去指导旁边的人如何更省力地筛砂石。
装井管的时候，墨石和墨丘合力抬着一根沉重的井管，想要将其放入钻好的井筒中。墨石起身发力时，臀伤被狠狠一扯，他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旁边的墨丘赶紧伸手扶住他，自己却也因此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隐忍，但谁也没说话，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小心翼翼地将井管往下放。
填过滤层是个细致活，林娆挽起袖子，亲手铺设细砂，确保井管周围被均匀包裹。阳光晒得她鼻尖冒汗，她也只是随手用胳膊擦一下。
组装压水装置是最关键的步骤。墨寒需要踮起脚，将拉杆固定到高处。这个动作拉伸了他手臂上的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呼吸猛地一窒，但他还是精准地将卡扣扣死。墨石在一旁扶着沉重的压杆，臀部的伤让他下盘不稳，只能暗暗用尽全身力气保持平衡，肌肉绷得死紧。墨丘蹲着安装出水阀，每次低头弯腰都疼得眼前发黑，全靠一股意志力撑着。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只想着一件事：把这井赶紧建好！
当所有部件终于组装完毕，林娆走上前，握住了那根冰冷的压杆。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向下压去。第一次，没水。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失望叹息。林娆检查了一下，发现是活塞皮碗没完全贴紧。她调整了一下，再次握住压杆，用力压下去。
这一次，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哗啦”一下，一股清澈的水流猛地从出水口喷涌而出！
寂静。然后是爆发的欢呼！孩子们第一个冲过去，用手捧着水，咯咯地笑。妇女们眼眶瞬间就红了，拿着水罐的手都在抖，迫不及待地接水。就连一直沉默的男人们，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喜悦。
墨寒看着那清澈的水流，下意识地用手按了一下红肿刺痛的手臂伤口。墨石、墨青、墨丘也终于松了口气，但臀腿间的伤痛立刻更清晰地传来，让他们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水有了，真是天大的好事。
阳光照在忙碌的井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汗水和希望，而那隐藏的痛楚，暂时被这初涌的清泉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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