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秘语夜惊心》
夜色下的西湖，褪去了白日的喧闹与文人雅集的风雅，只余下波光寂寥，倒映着零星灯火，宛如一盘未终的棋局，暗藏着无数看不分明的玄机。上官婉儿独坐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白日里从那“西湖棋局”赢来的紫竹棋篓，篓中黑白云子温润，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白日那场对决依旧在脑海盘旋。对手，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布局精妙，杀伐果断，绝非寻常棋手。她虽凭借超越时代的计算力险胜，但老者输棋后那抹意味深长、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笑意，却比任何败者的懊恼都更令人不安。 “姑娘棋艺…匪夷所思，不像凡间路数。”老者捻须离去前的低语，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疑虑。他是在质疑她的来历？还是另有所指？
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陈明远。这个总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御医之子，今日竟破天荒地沉静，目光时时追随那位在棋局旁免费施诊、安抚受骗民众的张雨莲。他甚至将自己珍藏的一套孤本医经，毫不犹豫地赠给了那位专注救治、眉宇间带着忧悯与坚韧的女医师。上官婉儿猛地攥紧了一枚棋子，冰凉的触感刺着掌心。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对同伴的关怀，可心底那丝莫名的酸涩，却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窗棂极轻微地响了一下。 并非风声。 上官婉儿瞬间绷紧了神经，指尖已扣住三枚白子，目光锐利如刀，射向声音来处。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室内，无声无息，是李护卫。 “小姐，”李护卫声音压得极低，面色凝重，“查到了。近日城中流传的诡异童谣，‘木子联袂，水畔弈天；金龙坠渊，白玉生烟’，其源头…并非市井，而是从这几日参与‘西湖棋局’的落败者家中最先传出的。那些输掉大量银钱的子弟，归家后如同中邪，反复吟诵此谣，问及缘由，却只茫然称是‘棋理真谛’。”
上官婉儿心中一震。木子为李，水畔为湖，弈天…金龙…白玉…这童谣看似颠三倒四，却隐隐指向某种骇人的隐喻！白莲教竟将谣言与棋局如此诡秘地结合，利用败者沮丧恍惚的心神种下谶语！ “还有，”李护卫继续道，“属下跟踪那设局的老者，见他最后消失在孤山脚下的一处荒废别院。那地方…多年前曾是一个小织坊，因染布配方出了问题，污染了水源，被官府查封已久。” 织坊？污染？上官婉儿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却抓不真切。毒染丝绸？京杭大运河？目前的线索似乎还串联不上。
“做得很好，继续监视，但切勿打草惊蛇。”上官婉儿沉吟道，“另外，想办法弄一份最近所有参与棋局者的名单，尤其是输得最惨、以及行为变得异常的那些人的详细背景。” “是。”李护卫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室内重归寂静，但上官婉儿的心潮却无法平静。棋局、谣言、废弃织坊、白莲教…这些碎片在她脑中飞速旋转。她需要计算，需要更清晰的概率模型来分析棋局的骗局模式，更需要理清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关联。 她铺开纸笔，就着昏黄的灯火，开始将白日观察到的对局数据一一列出：开盘让子数、常用布局套路、中盘搏杀的关键点、对手的习惯性应对…现代概率论与统计学的知识在她脑中构建起无形的模型，那些棋路背后的陷阱与操控规律渐渐浮现出狰狞的轮廓。
这根本不是什么雅趣博弈，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利用人类心理弱点和固定棋路模式进行的掠夺！
夜深人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上官婉儿全神贯注，浑然忘我。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或许是太过耗神，或许是… 窗外的夜空，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一轮满月孤悬，清辉冷冽，异常明亮。月光透过窗纱，洒落在她刚刚绘制的棋路概率分布图上。
突然！ 眼前的图纸、笔墨、棋篓…甚至整个房间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散！视野中的一切开始扭曲、模糊、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白亮！
她猛地抬头，骇然发现自己竟不在古香古色的闺房之中！ 身下是柔软转动的皮质座椅，眼前是一块巨大的、发光的琉璃板，上面跳动着无数奇异的符号和文字（电脑显示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陌生的、带着电子元件气息的味道（机房空调）。四周是格子状的隔断（办公隔间），远处还有人影在走动，穿着极其古怪的短衣（现代服饰）…
是幻觉？还是… 穿越！这个词如同闪电般劈中她！卷轴预言过的时空异动！ 她看到了“琉璃板”上闪烁的一行字：“杭州西湖历史文化大数据分析模型——白莲教活动疑似关联节点测算…” 她甚至一眼瞥见了某个闪烁的光点坐标，正与她刚才推算出的棋局骗局核心数据模型高度吻合！
这景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或许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 砰！ 如同被无形巨力拉回，剧烈的窒息感后，她重重地跌回椅背，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眼前依旧是摇曳的烛火、铺开的宣纸、紫竹棋篓…仿佛刚才那惊悚一幕只是极度疲惫产生的幻象。
但…那感觉如此真实！那巨大的发光琉璃板，那些跳动的符号，那句“大数据分析模型”…还有那个坐标！ 她猛地扑到案前，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和空间感知能力，颤抖着手，将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坐标位置，以及模型计算出的几个关键概率节点，飞速地在她的棋局分析图上标注下来！
就在最后一个点落笔的瞬间—— 嗒。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落子声，从窗外庭院的棋亭方向传来。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这一声脆响，敲得人心头猛地一悸。
上官婉儿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借着月光向外望去。 空无一人的棋亭中，石制的棋盘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枚黑子！ 正正地落在…天元之位！ 那是她刚刚在图纸上标注的、那个来自“未来”的模型计算出的、最具威胁性的核心节点之一！
月光如水，冰冷地泼洒在那一枚孤零零的黑子上，仿佛一只窥视的邪眼，充满了挑衅与莫测的深意。 是谁？ 是人是鬼？是白莲教的妖人发现了她的窥探？还是…那短暂的穿越景象，并非单向的窥看，也同时惊动了某个存在于时空缝隙中的“存在”？
上官婉儿背脊生寒，手握紧了窗棂，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她自以为隐秘的调查，她依仗的来自未来的知识，似乎早已暴露在另一双——或者说另一群——眼睛之下。 这不再只是一场智力的博弈，更是一场游走于时空边缘的凶险迷局。
那枚无声无息出现在深夜棋局上的黑子，静静地躺在天元位上，仿佛一个冰冷的答案，又像一个更深的、令人战栗的谜题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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