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秒。
顾言的脑中只剩这个冰冷的数字，宇宙在耳边嗡鸣作响。
精神被彻底抽空的滋味，远比宿醉三天三夜还要痛苦。
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尖锐的哀嚎，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颤抖。
他死死抓着龙战的胳膊，才没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去。
高悬天际，“收割者-7号”那颗巨大的猩红独眼，正对他进行着一种解剖式的分析。
它不再是扫描，而是在剥离，妄图从他身上挖出“国运律令”的秘密。
【警告：目标正在尝试逆向解析您的能力模型。】
【警告：您的国运点数余额为：0。无法再次激活任何国运相关能力。】
【“国运律令”剩余时间：29秒。】
系统提示音失去了所有贱兮兮的伪装，只剩下机械的倒计时，像丧钟。
完了。
要被切片研究了。
顾言脑海里闪过这个荒诞的念头，旋即被他用最后的意志力掐灭。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一分钟的绝对神权，是他用龙国积攒至今的全部家底换来的！
不是为了让他站在这里等死！
“听着！”
顾言拼尽全力，让自己站直，冲着周围那些还沉浸在劫后余生中的各国联军成员嘶声大吼。
“那个铁疙瘩不是关键！”
他的嗓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却在死寂的森林里炸响。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从天空中的废铁，汇聚到他身上。
“它的能量不是自带的！”顾言一指脚下的大地，因为激动，声音都劈了叉，“能量来自地底！一个被外星人改造过的‘地球核心’！我们必须在它重启之前，夺取或者影响那个核心！”
这是他激活【国运律令】，与世界规则共鸣的刹那，捕捉到的唯一生路！
“收割者”只是一个终端！
真正的服务器在地下！
地球核心？
这个词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伊万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提着巨斧，几步冲到顾言面前，声如闷雷：“在哪？怎么找？挖出来砸烂就行？”
这个问题，问住了所有人。
是啊，怎么找？
森林无垠，地底更是深不可测。没有坐标，没有深度，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国运律令”剩余时间：22秒。】
陈博士猛地一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周围植物的诡异幽光。
“都别乱动！”
他高声断喝，从战术背包里飞快取出一个军用平板和数个探针设备。
“高能反应堆，必然有能量逸散和辐射特征！所有人，拿出你们的地质扫描仪、能量侦测器，开到最大功率，交叉扫描！”
他的话，成了混乱中的主心骨。
各国的技术人员立刻行动起来，一道道无形的扫描波射向地层深处。
“不行！干扰太强了！”一名鹰酱国的科学家看着仪器上疯狂跳动的乱码，声音带着绝望，“这片森林的磁场和能量场本身就极度异常，我们的设备根本穿不透表层！”
“我们的也是！读数全是混乱的！”
“法克！这东西跟废铁有什么区别！”
细密的汗珠从陈博士额头渗出。
他手指在平板上快得出现了残影，试图交叉比对数据，过滤干扰，建立一个粗略的能量模型。
可屏幕上那团乱麻般的曲线，让他心脏一沉。
太慢了。
理论可行，但需要至少半小时的庞大计算。
而他们，只剩下十几秒。
【“国运律令”剩余时间：15秒。】
顾言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听着系统无情的倒计时，心脏直往下坠。
靠科学，来不及了。
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烈的刺痛让濒临昏厥的大脑获得了一瞬间的清醒。
既然常规手段不行……
那就只能用“玄学”！
他的系统，核心是【嘴炮王者】，可最根源的能力，是【心声聆听】！
它早已不是最初只能听十米内吐槽的级别。
如今，它的感知范围，已是“全地图”！
只是，他从没试过……往地底下“听”。
何况，在精神力油尽灯枯的状态下，强行催动这种大范围感知，等同于自杀。
但现在，没得选！
“啊——”
顾言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双眼猛地闭合。
【心声聆令】，极限发动！
这一次，他的意识没有向四周扩散，而是凝聚成一根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向脚下的大地！
轰！
意识深处传来崩裂的巨响。
无数嘈杂、混乱、疯狂的信息流，瞬间冲垮了他的精神防线。
那是植物的生长与枯萎。
是菌类的繁殖与腐败。
是亿万昆虫的嘶鸣与死亡。
是岩石千万年的沉寂与呻吟……
整个森林的“意识”，整个地层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流，淹没了他。
“唔！”
顾言闷哼一声，鲜血从鼻孔和嘴角同时渗出。
“顾言！”
龙战大惊失色，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不能断！
一旦断开，就再也没有力气连接第二次了！
他的意识在信息的洪流中疯狂下沉，穿过腐殖土，穿过坚岩，穿过滚烫的地下水脉……
一千米？
五千米？
一万米？
不知下沉了多深。
终于，在意识彻底崩溃的前一秒，他“看”到了。
那不是一个实体。
那是一个由无数金色代码与规则符文构成的，正在缓缓脉动的巨大光球。
它无比庞大，无比复杂，散发着创世与灭世般的气息。
这就是“收割者”口中的“地球核心”！
它已经被深度改造，变成了“收割者”的永动心脏。
顾言试图去“聆听”它的心声。
没有。
它没有思想，没有情绪，只有一行行冰冷、严谨、不容置疑的规则。
【规则编号：7345-盖亚-能源协议】
【输出功率：与‘收割者’系列作战单位能源需求自动匹配…】
【防御机制：物理\/能量攻击免疫，规则层级锁定…】
规则飞速划过，顾言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些冰冷的信息同化、撕碎。
就在他即将放弃的刹那。
他在无数规则的末尾，捕捉到了一条被特殊标记的隐藏条款。
那条规则的前缀不是“编号”。
是……“底层情感逻辑”。
【底层情感逻辑：核心激活\/抑制条件，与盖亚本土智慧生命群体的“集体潜意识”正\/负向共鸣强度相关。正向共鸣（希望、勇气、团结）提升，则能源输出受抑制；负向共鸣（恐惧、绝望、混乱）提升，则能源输出效率增幅。】
看懂的瞬间。
顾言浑身剧震，混沌的大脑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外星人把核心和人类的情绪绑定了！
它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地球的物理资源！
它们在“收割”人类的负面情绪！
恐惧，是它们的食粮！
绝望，是它们的燃料！
难怪“收割者”要制造如此巨大的压迫感，难怪它们要用全球直播，将屠杀展示给百亿人看！
它们就是要最大化地收割“恐惧”与“绝望”，来给它们的战争机器超频供能！
所以，打败它的方法，从来就不是什么武器！
【“国运律令”剩余时间：3秒。】
顾言猛地睁开双眼！
七窍流血的他，此刻状若厉鬼。
他一把抓住旁边还在疯狂计算的陈博士的衣领。
“别算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所有人，对着全球直播的镜头，嘶吼出那个石破天惊的答案：
“它怕的不是武器！它吃的是我们的恐惧！烧的是我们的绝望！”
“打败它的方法——是我们的信念！”
话音落下的同一秒。
【“国un律令”效果结束。】
天空之上，死寂的钢铁魔神，“收割者-7号”，全身所有暗红纹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嗡——
比之前强烈十倍的能量嗡鸣，再次笼罩天地。
它，重启了。
猩红的独眼，第一时间锁定了地面上那个窥破了它秘密的渺小人类。
对于一个依靠“规则”运行的机器而言，一个能“修改规则”的存在，是最高优先级的清除目标。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收割者-7号”胸口的主炮装甲层层裂开，露出一个吞噬光线的深渊炮口。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都更加粗壮、更加凝实，几乎将空间都烧灼得扭曲的暗红色歼灭光束，悍然射出！
目标——精神耗尽，浑身浴血，连站立都做不到的顾言。
完了。
这是全球百亿观众脑中同时冒出的念头。
然而。
就在那道足以蒸发山峰的歼灭光束即将触及顾言的前一秒。
一道魁梧的身影，沉默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横跨一步，张开巨盾，挡在了顾言身前。
是龙战。
紧接着，是伊万那充满了狂野气息的怒吼。
“想动他！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跨过去！”
北熊国的猛男将战斧狠狠插在地上，用自己的胸膛，对准了那道毁灭光束。
然后，是数十名，来自龙国、北熊国、熊猫国……甚至一些曾经敌对国家的士兵。
他们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一个选择。
他们用血肉之躯，在顾言面前，组成了一道摇摇欲坠，却又无比坚韧的人墙。
死死地，挡在了那个为他们，为全人类，争取到唯一生机的青年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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