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共作的夜曲
三十秒。
在生死边缘，每一秒都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掠食者猩红的复眼里倒映着幸存者们紧绷的脸，腥臭的粘液从它们开合的口器中滴落，在金属地面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洼。
“守住！”陆承的吼声带着血沫，他放弃了维持大范围护盾，将能量凝聚于双拳，每一击都如同重炮，将扑上来的怪物狠狠砸飞，骨骼碎裂的声响令人牙酸。但他身上也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破损的作战服。
苏芮放弃了无效的数据干扰，手中多了一把能量手枪，射击精度惊人，每一枪都瞄准怪物关节或眼睛等脆弱部位，为陆承分担压力。林蔓脸色惨白，却咬着牙不断抛出低阶的禁锢符箓，虽然只能延缓怪物片刻，但这片刻往往就是生与死的差距。
沈清辞的身影在怪物群中穿梭，短刃划出一道道冰冷的轨迹。【规则共鸣之印】让她对环境中狂暴的能量流更加敏感，也更能捕捉到这些怪物因能量失衡而暴露出的、转瞬即逝的弱点。她的每一次出手都险到极致，也精准到极致，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格开致命的攻击，同时将刃尖送入能量最紊乱的核心节点。
“咔嚓！”又一只掠食者的核心在她刃下崩碎。
但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的疯狂似乎没有尽头。一只掠食者利用同伴的掩护，猛地从陆承的视觉死角窜出，能量肢直刺他毫无防护的肋下！
陆承旧力已尽，根本无法回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炽白的光束擦着陆承的腰侧掠过，精准地命中了那只掠食者的头颅，将其半个脑袋瞬间气化！是“寻”！他在争分夺秒接线的同时，竟然还能分心提供如此精准的支援！
“十秒！”“寻”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透支的疲惫。
这声提醒如同强心剂，但也让剩余的掠食者更加疯狂地涌了上来！它们似乎也意识到，猎物即将逃脱。
“啊！”林蔓一声惊呼，一道能量刃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削断了几缕发丝，在她额角留下一道血痕。
沈清辞挥刃格开袭向苏芮的攻击，手臂被震得发麻，胸口因精神力与体力双重透支而气血翻涌。她看到陆承的步伐已经开始踉跄，看到苏芮的能量手枪因为过载而枪口发红，看到林蔓的符箓已经所剩无几。
五秒！
三只体型格外庞大的掠食者同时从正前方扑来，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际，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将短刃插回腰间，双手在胸前虚合，闭上了眼睛。她不再去感知那些混乱的攻击，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枚【规则共鸣之印】，沉入与周围环境那若有若无的联系中。
她“听”到了脚下平台能量管线的咆哮，“听”到了墙壁内紊乱电流的嘶鸣，“听”到了空气中充斥的、狂暴的能量乱流……以及，那扇紧闭的金属门后，备用能源被激活时产生的、稳定而强大的能量脉冲！
就是现在！
她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不是攻击，而是……引导！
将她所能感应到的、平台范围内所有紊乱暴躁的能量，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强行“推”向了那三只扑来的巨型掠食者！
这不是精细的操作，这是精神力的豪赌！是将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宣泄！
“轰——！！！”
一股无形的、却沛莫能御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洪峰，以沈清辞为起点，猛地向前奔涌！那三只巨型掠食者首当其冲，它们猩红的眼睛瞬间瞪大，身体被那混乱的能量乱流狠狠拍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甲壳碎裂，能量核心明灭不定，发出痛苦的哀嚎！
与此同时——
“咔哒！嗡——”
厚重的金属门发出一阵令人愉悦的机械运转声，门上的红色锁定指示灯骤然转变为绿色！门，开了！
“走！”“寻”嘶吼一声，一把抓起因精神力过度透支而软倒的沈清辞，率先冲进了门内。陆承、苏芮和林蔓紧随其后。
最后进入的陆承奋力将门关上，手动旋死了紧急阀门，将外面疯狂的嘶吼和撞击声彻底隔绝。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持续了片刻，终于渐渐平息。
门内，是一条干净、整洁、灯火通明的环形走廊，与门外血腥混乱的平台仿佛两个世界。安全了，至少暂时安全了。
劫后余生的几人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汗水的气息。陆承靠着墙壁，检查着自己身上最深的几道伤口，龇牙咧嘴地倒吸着冷气。苏芮拿出医疗包，默默地为他处理。林蔓抱着膝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
沈清辞靠在“寻”的身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太阳穴如同针扎般刺痛，刚才那强行引导能量乱流的一下，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精神。一只手臂有力地环着她的肩膀，支撑着她没有倒下。
她微微抬头，对上“寻”低头看来的目光。他的眼神依旧冷静，但在那冷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从自己破损的制服内袋里，取出了一支小巧的、装着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动作熟练地拔掉针帽。
“高效神经修复剂，能缓解精神力枯竭的后遗症。”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沈清辞没有拒绝，微微点了点头。
冰凉的液体注入颈侧的静脉，一股舒缓的凉意迅速扩散，有效地抚平了脑海中的刺痛。她轻轻动了动，示意自己可以站住。“寻”缓缓松开了手臂，但依旧站在她身侧，仿佛一个无声的护卫。
“赵成……”林蔓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众人的神色都黯淡下来。尽管赵成最后的行为源于他自己的愚蠢和恶念，但他毕竟曾是同行的伙伴，他的死亡，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先处理伤口，补充体力。”“寻”打破了这悲伤的气氛，他的目光扫过疲惫的众人，“这里是A区外围的维护走廊，相对安全，但并非绝对。我们需要尽快抵达舰桥。”
他率先沿着走廊向前走去，步伐似乎因为受伤和疲惫而比之前慢了一些。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跟上。陆承在苏芮的搀扶下也站了起来。
走廊很长，两侧是无数扇紧闭的舱门，门上标注着不同的功能编号。冰冷的白光从天花板均匀洒下，照亮着空无一人的通道，只有他们孤独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了一段距离后，“寻”在一扇标注着【观测室07】的舱门前停下。他熟练地破解了门锁（似乎A区的权限与他作为“前安全官”的身份更加契合），示意众人进去。
观测室不大，一面是巨大的、可以俯瞰星空的强化玻璃窗，窗外是缓缓旋转的瑰丽星云和遥远的、如同钻石碎屑般的恒星。房间中央有控制台和几张悬浮座椅。
“在这里休整二十分钟。”“寻”靠在控制台上，看着窗外的星空，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其他人各自找地方坐下，拿出食物和水，默默补充消耗。气氛有些沉闷，死亡的阴影和前途的未卜，让所有人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沈清辞没有坐下，她走到巨大的玻璃窗前，凝视着窗外那浩瀚、冰冷而又壮丽的宇宙。星光照耀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片清辉。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
是“寻”。他没有看她，同样望着窗外的星空，声音低沉地开口，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只是在对她倾诉：
“很久了……久到几乎忘记时间的概念。”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不再是之前那种作为“引导者”的冷静疏离，“看着这些星辰，诞生，燃烧，寂灭……周而复始。永恒，有时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刑罚。”
沈清辞心中一动，没有打断他。
“这艘船，这些怪物，这些挣扎……有时候会觉得，一切都只是一场设定好的、不断重复的戏剧。”他微微侧头，看向沈清辞，那双冷静的眼眸在星光的映衬下，似乎有某种情绪在缓缓流动，“直到……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量’。”
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与……探究。
“你的出现，你的那种……‘共鸣’能力。”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搅动了一些……沉寂太久的东西。”
沈清辞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问：“包括……唤醒一些‘高位存在’？”
“寻”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星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规则的涟漪，总会传递到源头。你越是展现特殊性，就越是无法隐藏。”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进沈清辞的眼睛里，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小心那些……看似给予你力量的存在。有时候，关注本身，就是一种……束缚。甚至……捕猎的前奏。”
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控制台，开始检查上面的数据，恢复了之前那个沉默、可靠的前安全官模样，仿佛刚才那段流露真心的夜曲，从未响起过。
沈清辞独自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以及倒影后方那无垠的、黑暗的宇宙。
“寻”的警告，与指挥家的话隐隐呼应。
她获得的【规则共鸣之印】，她展现出的“介入”能力，似乎正将她推向一个更巨大的漩涡中心。
给予？束缚？捕猎？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能触摸到那遥远星辰的光芒。
那么，在被彻底“束缚”或“捕猎”之前，她能否……先一步，触碰到那所谓的“源头”呢？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开始在她心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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