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公园地下那场无声的战争结束了，但地面上，余波才刚刚开始荡开。
最先出现异常的，是那些已经被【空心人】彻底替换或深度影响的个体。
一位正在签署亿万合同的商界精英，握着金笔的手忽然僵在半空，眼神瞬间空洞，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流下，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程序”。
一个在镜头前侃侃而谈、形象完美的知名主播，直播途中突然卡壳，对着提词器露出茫然的表情，紧接着开始语无伦次地念叨起童年家乡的巷子，完全忘记了正在推销的产品。
某个高档小区里，那位总是对邻居和颜悦色、堪称“模范业主”的先生，清晨出门时一头撞在单元门上，捂着流血的额头，眼神混乱地嘟囔：“我……我住几楼来着？”
更普遍的，是大批被那灰暗能量粒子潜移默化影响、尚未被完全替换的普通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心理不适——莫名的焦虑、记忆碎片化、情绪极度低落，甚至突发性的昏厥。
都市的某些角落，一时间仿佛陷入了某种群体性的“断片”或“宕机”状态。
医院心理科和神经内科人满为患，社交媒体上相关话题刷屏，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官方迅速介入，封锁消息，专家们在电视上皱着眉头，将其定性为“因社会节奏过快、压力过大引发的、罕见的群体性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与应激反应”，建议民众保持冷静，充分休息。
只有躲在安全屋里，看着新闻的林晚和顾夜宸知道，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心理疾病。
这是寄生在城市心灵上的“肿瘤”被切除后，机体必然出现的排异与混乱反应。
安全屋经过再次加固，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沉闷。
林晚消耗巨大，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体内新生的力量在缓慢恢复，那股关于“拟态”的法则信息也如同沉入深海的宝藏，暂时沉寂。
最令人欣慰的变化发生在苏棠身上。
随着那个庞大的、散发着“虚无”吸力的意识集合体被摧毁，如同搬走了压在她灵体上的大山，加上之前林晚那份纯粹情感力量的滋养，苏棠的恢复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了。
她不再只是蜷缩着散发微光，灵体凝实了许多，甚至能够短暂地维持清醒，进行简单的交流。
此刻，她飘在林晚身边，小手比划着，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后怕。
“晚晚姐，顾大哥，”她的声音虽然依旧微弱，但清晰了很多，“就在……就在下面那个大怪物消失的时候，我……我感觉到了！”
林晚和顾夜宸同时看向她。
苏棠努力组织着语言：“有好几道……嗯，很难形容，特别冷，特别……‘空’的‘视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好像……从城市的好几个方向，还有……更远的地方，一下子‘扫’了过来！”
她模仿着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小小的灵体哆嗦了一下：“就好像……好像睡觉的时候，被好几条冰冷的蛇同时盯上了！它们……它们好像在看这里发生了什么，特别快，然后就……不见了！”
顾夜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林晚也睁开了眼睛，暗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冰冷的视线？审视与计算？
归墟教的反应，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而且，听苏棠的描述，这不像是个别残余分子，更像是一个……分布更广、组织严密的网络，在核心节点被拔除后，立刻启动了某种评估机制。
接下来的几天，顾夜宸动用了顾家那些隐藏在水面下的情报渠道，开始谨慎地收集信息。反馈回来的情况，让安全屋内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就在他们为了解决这座城市的“空心人”危机而奋战的同时，或者更准确地说，就在他们成功摧毁公园地下那个意识集合体的前后脚，全国范围内，几所最顶尖的高等学府内部，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案例。
首都，玄玑大学。一位连续三年获得国家奖学金、已被国际顶尖实验室预定的物理系天才，在实验室通宵后，突然将自己反锁在宿舍，用指甲在墙上刻满了无法理解的复杂符号，并伴随着歇斯底里的狂笑与哭泣。
东海之滨，望州学院。一位在国际辩论赛上叱咤风云、逻辑缜密的法学院高材生，在一次模拟法庭后，突然声称听到了“远古的召唤”，陷入极度抑郁，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南疆，百越联合大学。一位精通多种少数民族古语、被誉为“活化石”的民族学研究生，在田野调查归来后，开始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重复书写某种扭曲的、类似古老箴言的音节，对现代语言失去反应。
……
这些案例分散在不同地域、不同专业的顶尖学生身上，表面上都被初步归因于“学业压力过大”、“竞争激烈导致的心理崩溃”。当地警方和校方的调查也大多循着这个方向。
但顾夜宸拿到手的加密情报里，标注出了几个无法忽视的疑点：
发生时间点过于集中，仿佛被按下了同一个开关；
部分患者的身体指标出现无法解释的短暂异常波动；
最关键的是，有不止一份医疗记录提到，患者在无意识状态下，会重复某些极其拗口、不属于任何已知现代语言体系的复杂音节，发音方式古老而怪异。
顾夜宸将一份整理好的加密情报文件递给林晚，指尖在上面几个高校的名字上重重敲了敲。
“看到了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归墟教的触手，从未真正收回。他们在一个实验场失败，甚至可能都算不上伤筋动骨，立刻就转向了另一个……而且，这次的目标……”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文件上那些天之骄子的照片和简介。
“……似乎是瞄准了年轻一代中，最聪明、最具潜力和创造力的那些头脑。”
林晚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那些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如今却被痛苦和迷茫笼罩。
她想起陈伯之前断续传来的信息中，似乎提到过“种子”、“基石”之类的词语。
再看看归墟教一直以来收集“迷失能量”、试图湮灭“希望”的行为……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可怕的猜想，如同毒蛇般缠上了她的心头。
他们摧毁都市的集合体，只是拔掉了一个“能量收集器”。而归墟教真正的目的，或许远不止于此。他们现在针对这些顶尖的学子，是否不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和收集能量？
他们是否在……筛选？或者，试图从源头上去 “污染”、“扭曲” 那些最有可能在未来成为文明“希望”、成为对抗他们“虚无”教义的……“种子”？
如果连代表未来和智慧的“希望”本身都被侵蚀、被转化为“虚无”的养料……
林晚放下文件，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
“他们的计划，升级了。”她轻声说，暗金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顾夜宸沉默地点了点头。
窗外，都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但他们都知道，水面之下，更加黑暗、更加汹涌的暗流，已经开始奔腾。
而他们的战场，或许即将从这熟悉的都市，转向那些象牙塔尖，以及其背后更深、更古老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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