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仓库的地下冰窖，经过阿煜手下人一番悄无声息的改造，已然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囚笼，更是一间充斥着刺鼻药味与绝望气息的、另类的“医馆”。
窖内寒气森森，墙壁上凝结着白霜，仅靠几盏昏黄的油灯提供光源，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先前被俘的“鬼手”刘三和那名“影煞”杀手，分别被铁链锁在角落的柱子上，形容枯槁，眼神涣散，身上布满了各种针孔和浅浅的刀口，显然已经经历了数轮“问询”。而新来的苏文远，则被特殊照顾，绑在了一张坚硬的木床上，四肢被牛皮绳死死固定，连头部都无法转动。
沈薇站在木床前，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布衣，衣袖挽起，露出皓白的手腕。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平静得如同在准备一场寻常的手术。旁边的矮几上，摆放着她的“工具”——各式银针、小刀、镊子，以及数十个颜色各异、贴着标签的瓷瓶。空气里弥漫着草药、血腥以及一种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混合的怪味。
阿煜站在稍远处的阴影里，如同沉默的守护神，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打扰到沈薇的“工作”，同时也冷静地观察着一切。他需要从苏文远口中挖出关于“黑塔”最核心的秘密。
“苏老板，我们开始吧。”沈薇的声音在空旷的冰窖里回荡，不带丝毫温度。
苏文远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恐惧声响，眼中充满了血丝。他见识过沈薇的手段，光是看到那些工具和旁边两个半死不活的人，就足以让他崩溃。
沈薇没有理会他的恐惧，拿起一根长约三寸、细如毫芒的银针，在灯焰上灼烧消毒，然后精准地刺入苏文远头顶的百会穴。针尖入肉，苏文远身体猛地一颤，感觉一股冰冷的刺痛直钻脑海，让他瞬间清醒无比，对周围的感知也被放大到了极致。
“这是‘醒神针’，能让你保持清醒，不会错过接下来的任何……感受。”沈薇淡淡解释，又拿起另一个瓷瓶，倒出少许淡黄色的粉末，置于苏文远鼻下。
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直冲脑门，苏文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躁动起来，皮肤开始发烫，一种难以言喻的麻痒感从骨头缝里钻出，开始缓缓蔓延。
“这……这是什么？！”苏文远嘶声问道，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
“我称之为‘万蚁噬’，能放大你的触觉和痛觉，尤其是……痒觉。”沈薇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介绍一道菜谱，“它会让你感觉有无数蚂蚁在啃噬你的骨髓和内脏，那种痒，深入灵魂，无法抓挠。”
她话音刚落，苏文远就感觉那麻痒感骤然加剧！仿佛真的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他体内疯狂爬行、啃咬！痒！钻心的痒！比任何疼痛都难以忍受的痒！他想伸手去抓，去挠，但身体被牢牢固定，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啊——！杀了我！求你杀了我！”苏文远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嚎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眼球暴突，面目狰狞扭曲。
沈薇冷漠地看着他，如同观察实验数据的科学家，记录着他的反应。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苏文远几乎要精神崩溃的边缘，她才取出银针，又给他闻了另一种气味清凉的药粉。
那令人疯狂的奇痒如潮水般退去，苏文远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恐惧和彻底的虚弱。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沈薇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黑塔’的总部在哪里？首领是谁？在江南还有哪些像林源县那样的据点？你们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苏文远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意志已然处于瓦解的边缘。但他对“黑塔”的恐惧似乎根深蒂固，依旧残存着一丝顽固。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虚弱地重复着。
沈薇并不意外，也没有动怒。她放下布巾，拿起一把造型奇特、刀刃极薄的小刀。“看来，苏老板还需要更深刻的‘体验’。”
她用小刀在苏文远的手臂上，轻轻划开一道浅口，鲜血缓缓渗出。然后，她从一个标注着“腐肌生”的瓷瓶里，挑出一点墨绿色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
“这种药膏，能加速伤口附近肌肉的坏死与……再生。”沈薇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你会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肉在腐烂，又伴随着新肉生长的极致麻痒和刺痛，周而复始。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十二个时辰。”
药效发作得极快。苏文远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流脓，散发出恶臭，同时一股混合着剧痛和钻心奇痒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从那小小的伤口蔓延开来，瞬间席卷了他全部的感官！
“啊——！！我说！我说！！”这一次，苏文远的心理防线被这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折磨彻底击溃。他涕泪横流，嘶声力竭地喊道，“总部……总部可能在金陵！我只知道代号是‘黑塔’，从未见过真容！江南……江南还有三个重要据点，分别在……”
他如同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黑塔”在江南的势力分布、几个重要据点的具体位置和负责人、部分渗透的官员名单，甚至还有一些“黑塔”与北方某些神秘势力往来的模糊信息。他还交代，“黑塔”似乎一直在暗中搜集各种奇特的药方、矿物乃至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目的不明，但绝不仅仅是为了钱财。
沈薇和阿煜仔细听着，将这些信息与之前从其他人口中得到的情报相互印证，一幅关于“黑塔”的、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庞大的阴暗图卷，缓缓在他们面前展开。
当苏文远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木床上，只剩下无意识抽搐时，沈薇才停止了记录。她得到了想要的大部分信息。
她给苏文远喂下几颗吊命的药丸，确保他不会立刻死去。对于这种“优质”的实验品和情报源，一次性用完太过浪费。
处理完苏文远，沈薇走到冰窖另一角，那里摆放着几个笼子，里面关着用来试药的小动物。她开始记录各种新配制药物在不同剂量下的反应，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残酷的审讯与她无关。
阿煜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冷静的侧脸，沉默片刻，低声道：“这些手段……会不会……”
“会不会有伤天和？”沈薇头也没抬，继续记录着数据，语气淡漠，“阿煜，对恶人的仁慈，就是对善良者的残忍。他们用毒计害人，用阴谋搅乱一方时，可曾想过天和？我用他们的身体来验证药理，撬开他们的嘴获取情报，保护更多无辜的人，我问心无愧。”
她停下笔，抬头看向阿煜，清冽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动摇：“这世道，讲仁心，也需有霹雳手段。我的仁心，只给值得给的人。”
阿煜看着她眼中那坚定而纯粹的光芒，心中那一点细微的不适瞬间烟消云散。他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不想你手上沾染太多血腥。”
沈薇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个。她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药瓶，声音轻了几分：“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回不了头了。既然选择了，我就不后悔。”
冰窖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偶尔传来的、苏文远无意识的呻吟。
过了许久，沈薇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阿煜，等处理完清河县的首尾，我们去江南吧。”
阿煜看向她。
沈薇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冰窖厚重的墙壁，望向了南方：“‘黑塔’的根在江南，苏文远只是条小鱼。要想真正安稳，必须去那里，找到‘黑塔’，要么摧毁它，要么……让它再也无法威胁到我们。”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阿煜没有丝毫犹豫，沉声应道：“好。”
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在这阴暗冰冷的囚牢深处，两颗心却因为共同的目标和彼此的信任，靠得前所未有的近。微弱的灯火摇曳，映照着两人坚定的身影，仿佛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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