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最终是簧星煮的两碗清淡的鸡汤面，用的是昨天秋妈妈带来的汤做底，加了青菜和荷包蛋，简单却暖胃。
饭后，窗外天色已完全暗透，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像洒落的星河。
秋鼎杰看着趴在脚边、眼睛滴溜溜转着明显想出去的小花生，提议道：“我们带小花生出去走走吧？它今天在家闷了一天了。”
“好。” 簧星没有异议，起身去拿牵引绳和小狗的拾便袋，“你穿件外套，晚上有点凉。”
秋鼎杰乖乖套上一件薄外套，又习惯性地想戴口罩，手指碰到脸颊时顿了顿。
簧星走过来，看了看他脸上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痕迹，轻轻握住他的手：“没事，小区里灯光暗，没人会特意盯着看，而且……我们自己走走，不用躲。”
这话让秋鼎杰心里一松，是啊，这是他们自己的时间，自己的地盘，不必时刻活在镜头或他人的审视下。
他点点头，只戴了顶低调的渔夫帽压了压头发。
牵引绳扣上，小花生立刻兴奋起来，尾巴摇得像小螺旋桨，迫不及待地往门口冲。
电梯下行，数字跳动。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并肩站着，小花生乖乖坐在他们脚边，仰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簧星的手自然地垂在身侧，秋鼎杰的手指动了动，悄悄勾了上去。
簧星没有侧头，只是反手握住，力道温和而坚定。
电梯门开，凉爽的夜风夹杂着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区里绿化很好，这个时间点，散步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晚归的住户牵着狗匆匆走过。
路灯是暖黄色的，光线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小花生到了熟悉的环境，顿时撒起欢来，激动地往前小跑，不时回头确认主人是否跟上。
秋鼎杰被它带着，脚步也轻快起来，簧星走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手里稳稳牵着绳子，目光却更多地落在秋鼎杰身上。
他们沿着熟悉的小径慢慢走着，夜晚的小区很安静，能听到远处马路上隐约的车流声，近处草丛里不知名虫子的鸣叫，还有小花生的爪子踩在石板路上轻快的哒哒声。
空气湿润微凉，吸入肺腑，有种涤荡心胸的清爽。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纯粹地散步了。” 秋鼎杰深吸一口气，轻声说。
卸下了平日舞台上的光芒，褪去了镜头里的繁忙，此刻的平静显得格外珍贵。
“嗯。” 簧星应着，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以后常出来，对小花生好，对我们也挺好。”
走到一处小喷泉旁边，水声潺潺，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小花生好奇地凑过去嗅了嗅，又不敢太靠近喷溅的水花，围着池子转圈。
两人便停下脚步，在旁边供人休息的长椅上坐下。
簧星松了松牵引绳，让小花生能在附近安全范围内自由探索。
秋鼎杰靠向椅背，仰头看着被高楼切割成一片片、点缀着疏星的夜空。
“此刻……” 他开口，声音在静谧的夜色里显得很轻，“像过了好久好久。”
簧星侧过身，手臂搭在椅背上，将他半拢入自己的气息范围。“累吗？”
“不累。” 秋鼎杰摇摇头，也侧过脸看他。路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沉淀着一些更复杂的东西，但底色是安宁的。“能和你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看星星，遛狗，很开心。”
“生活就是这样。” 簧星的声音低沉平稳，“高潮，低谷，冲突，平静。重要的是，无论在哪一段，身边是谁。”
秋鼎杰看着他，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晶晶的。“是你。” 他肯定地说，语气没有任何犹豫，仿佛这是宇宙间最颠扑不破的真理。
簧星没说话，只是凝视着他，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无需言语回应的深刻情感。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秋鼎杰的帽檐，将他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指腹不经意擦过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
秋鼎杰没动，任由他动作，只是耳朵尖悄悄红了。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簧星随意搭在膝头的手上，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他伸出自己的手，覆盖上去，掌心相贴，热度传递。
小花生探索完了喷泉，哒哒地跑回来，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秋鼎杰的小腿，又仰头去舔簧星垂下的手指，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你看它，” 秋鼎杰笑起来，弯腰揉了揉小花生的脑袋，“没心没肺的，多好。”
“它知道我们爱它。” 簧星也低头看着小狗，眼神柔和，“这就够了。”
“是啊，知道被爱，就敢撒欢。” 秋鼎杰若有所感，声音低了下去。他握着簧星的手紧了紧，“阿星，谢谢你……让我知道。”
簧星明白他指的不仅仅是刚才那句话。他反手将秋鼎杰的手完全包裹住，用力握了握。“彼此彼此。”
又坐了一会儿，夜风渐凉。
簧星感觉到掌心的手有点变凉，便说：“走吧，再绕一圈就回去。”
“嗯。” 秋鼎杰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
簧星收起牵引绳，将意犹未尽的小花生唤到身边。
小花生很听话，立刻跟了上来，走在两人中间。
他们沿着另一条路慢慢往回走。
月光和灯光交织，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一起。
小花生一会儿跑到前面嗅嗅花坛，一会儿又跑回来蹭蹭他们的腿，忙碌得很。
“明天……” 秋鼎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要不要给我妈打个电话？”
簧星沉吟片刻，说：“打吧。不用刻意提今天的事，就问他们平安到家没有，小花生很好，之类的。让他们知道，你还在关心他们，没有因为……就疏远。”
“嗯。” 秋鼎杰觉得这个主意很好，“那……你说什么？”
“我在旁边陪你。” 簧星说，语气理所当然，“如果阿姨愿意跟我说话，我就说。如果不愿意，我就听着。让他们知道，我们俩，是一体的。”
这话给了秋鼎杰莫大的底气，他点点头，心里那点忐忑消散了大半。
秋鼎杰忽然停下脚步，用力嗅了嗅空气。
“怎么了？” 簧星问。
“你闻，” 秋鼎杰眼睛微微亮起，拉着簧星往旁边绿化带走近几步，“是桂花！这个时候居然还有桂花香。”
簧星也跟着停下，仔细分辨。
果然，在清凉的夜风中，夹杂着一丝极其清幽、甜而不腻的香气，若有若无，却执着地萦绕在鼻尖。
不像春日花朵的招摇，这香气是内敛的，需要静下心来才能捕捉，却让人一旦发现便心神一静。
循着香气，他们在一丛茂密的绿植后找到了一棵不算高大的桂花树。
树叶墨绿，其间藏着繁星般细密的金色小花，在路灯照射下并不起眼，但香气正是从这些小米粒般的花朵中散发出来的。
“还真是。” 簧星也有些意外，这个季节的桂花算是晚桂了，香气却依然清冽。
秋鼎杰已经凑到树下，小心翼翼捡起地上不知何时掉落的一小枝枝桠。
枝桠上缀着好几簇金黄的花粒，像是把碎金子揉进了枝叶里。
他走回来，将这一小枝桂花举到簧星面前，脸上带着发现宝藏般的欣喜和一点小小的得意：“喏，送你 ，秋日的馈赠。”
晚风拂过，那枝桂花微微晃动，清幽的香气仿佛被搅动了一下，更加鲜明地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这香气不浓烈，却极具穿透力，带着秋夜的凉意和一种沉淀的甜，瞬间将刚才散步的宁谧氛围烘托得更加深邃。
簧星看着眼前的花枝，又看看秋鼎杰被灯光柔和了轮廓的脸。
桂花细碎的金色映在他清澈的眼底，像是星星落入眼中。
他接过那枝桂花，指尖触及微凉的叶片和细小坚实的花粒，感受着掌心这份微小的、却承载了整个秋夜清韵的礼物。
他抬起眼，目光深深看进秋鼎杰眼里。
“很特别的香气。” 他说，声音比花香更低沉，更贴近心弦。
然后，他向前一步，在金桂清幽的香气笼罩下，在无人窥见的角落，极快、极轻地，吻了吻秋鼎杰的唇角。“像我们现在的日子。”
秋鼎杰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桂花香萦绕鼻端，簧星的吻轻如羽毛，那句话却重重落在心坎上。
像我们现在的日子，清静，安稳，不张扬，却自有悠长的甜意和坚韧的生命力。
他耳朵发热，飞快地左右瞄了瞄，然后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簧星，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笑意：“……在外面呢。” 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簧星眼底也漾开极淡的笑意，将那枝桂花小心地拿在手里，重新牵起秋鼎杰的手：“走，回家，让家里也沾点秋香。”
小花生似乎也感受到主人之间涌动的甜蜜气氛，欢快地叫了两声，抢先跑向家的方向。
电梯上升，狭小的空间里，桂花的香气幽幽浮动。
秋鼎杰靠着轿厢壁，看着簧星小心护着那枝花的侧影，心里满得快要溢出来。
家门打开，温暖的灯光涌出。
小花生率先冲进去。簧星找了个素白的小瓷碗，盛上浅浅的清水，将那枝桂花轻轻置于水上。
细小的金色花朵漂浮在水面，或依着碗沿，别有一番雅致。
他将碗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清幽的香气、若有若无地散发开来，需要静心时才忽然察觉到那一抹沁人心脾的甜凉，仿佛把一段秋夜的静谧封存了进来。
“先去洗澡？” 簧星问。
“一起？” 秋鼎杰脱掉外套，随口提议。
簧星看着他，目光柔和，走过来摸了摸他已然无恙的脸颊。“你先去。” 他声音平稳，“我看看小花生，给它擦擦脚。”
秋鼎杰点头，拿了睡衣走进浴室。
水声响起，簧星蹲下身照顾小花生，目光却不时飘向茶几上那碗清水金桂。
澄澈的水，墨绿的叶，碎金的花，在灯光下构成一幅静物小画，香气幽幽，让整个空间都显得静谧而安详。
等秋鼎杰洗完澡出来，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桂花香在温暖的空气里似乎更明显了些，是一种让人心神安宁的甜意。
他擦着头发走向沙发，挨着簧星坐下，靠过去，吸了吸鼻子：“好像更香了。”
“嗯，温度高一点，香气容易发出来。” 簧星接过毛巾，帮他擦着发梢，“喜欢这个味道？”
“喜欢。” 秋鼎杰看着那碗清水桂花，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很安静，很……踏实的感觉。不像有的花香那么冲，它就那么慢慢地、一点点地让你知道它在。”
簧星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他半干的发丝。“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意有所指，“有些东西，不需要太张扬，存在本身，就足够了。”
秋鼎杰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心里泛起一阵温热的涟漪。
他闭上眼，享受着爱人指尖的力度和桂香环绕的安宁。“明天它还香吗？”
“桂花离枝，香气会慢慢淡，但一两天应该还好。” 簧星说，“就算不香了，看看也好。”
“嗯。” 秋鼎杰应着，在毛巾和手指的温暖摩擦下，睡意渐渐上涌。
头发擦得半干，簧星放下毛巾。“我去洗澡。”
“嗯。” 秋鼎杰含糊应着，却在他起身时，伸手拉住了他的睡衣下摆。
簧星回头。
秋鼎杰仰着脸，眼中映着暖光和他。他没说话，只是那么看着，眼神里有着全然的依赖和经过一日动荡后愈发沉淀的眷恋。
簧星读懂了，他俯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如桂花气息的吻。
“我很快。” 他低语。
等簧星带着一身湿润热气躺下时，秋鼎杰自动滚进他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满是清爽的沐浴露味和隐约从客厅飘来的、那一缕执着的桂花冷香。
“香。” 他咕哝着，调整姿势，将自己更深地嵌入对方的怀抱。
“嗯。” 簧星环抱住他，手掌贴着他的后背，“睡吧。”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唯有那一碗清水中的金色桂花，在昏黄的壁灯余光里，静静释放着它清幽而持久的芬芳。
仿佛守护着这一室安宁，也仿佛在无声诉说着。
有些美好，无需喧哗，自有其穿越时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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