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桂芳揣着那颗因为见了宋今安而怦怦直跳、又因偷偷塞了东西而有些做贼心虚的心。
但一想到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这点钱算什么？
她刚踏进自家院门，还没来得及把脸上那点不合时宜的春意收敛干净，就见她儿媳妇李小云沉着脸从屋里冲了出来，一双眼睛像是淬了火，直勾勾地瞪着她。
“娘！您是不是又动柜子里那钱了？！”李小云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委屈。
秦桂芳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道：“你胡咧咧啥？什么钱不钱的！”
“我胡咧咧？”李小云气得胸口起伏，指着屋里，“我今天正准备拿钱的时候，你就嚷嚷着让我赶紧做饭，我做完饭一回头柜子里的十块钱就不见了！那可是我们省吃俭用好久才攒下来的，打算跟二狗子和娃做冬衣的！”
“你……你少污蔑人！我拿钱干什么？”秦桂芳眼神闪烁，声音却不自觉地拔高，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干什么？谁知道您拿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李小云积压已久的怨气彻底爆发，“前些日子我就发现家里不是少粮食就是少鸡蛋，问您您也不说！娘，咱们家什么条件您不清楚吗？二狗子起早贪黑挣那点工分，我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您不帮着操持也就算了，还三天两头偷偷摸摸拿家里的钱！您倒是说说，这钱您拿去给哪个野汉子了？”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直接把秦桂芳点着了，也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指着李小云的鼻子骂：“你个搅家精！丧门星！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你婆婆！我拿点钱怎么了？这家里哪一样不是我操持的？轮得到你来管我？反了你了！”
“我搅家？我丧门？”李小云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自打我进门，伺候您吃穿，家里家外哪样不是我？您倒好，心思都不在家里，整天描眉画眼往外跑，村里都传成什么样了！您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婆媳二人就在院子里吵得天翻地覆，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左邻右舍都悄悄探头张望。
这时，下工回来的二狗子刚走到巷口，就听见自家院子里的哭闹吵骂声，心里暗道不好，赶紧加快脚步冲进院子。
一进去，就看到媳妇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哭得梨花带雨，而自家老娘则叉着腰，脸红脖子粗地叫骂。
“这又是怎么了？闹什么闹！也不怕邻居笑话！”
二狗子夹在中间，一个头两个大。他性子有些懦弱，既不敢忤逆母亲，又心疼怀孕的妻子。
李小云见到丈夫回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诉道：“周二狗！娘她又把家里攒着给你和孩子做衣服的十块钱拿走了！我问她，她还骂我！”
秦桂芳立刻反驳：“放屁！我就拿了咋了？我是你娘！花你点钱还要看你媳妇脸色？这日子没法过了！”
二狗子左右为难，看着哭泣的媳妇，又看看强势的娘，嘴唇哆嗦着，半天憋出一句：“娘……小云她怀着孩子，您……您少说两句……钱，钱拿了就算了吧……”
“算了？周二狗！你说的是人话吗？”李小云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失望透顶，“那是我们一滴汗摔八瓣挣来的！她说拿就拿，连个正当由头都没有！这日子还怎么过？！我不活了！”
说着就要往墙上撞。
二狗子吓得赶紧死死抱住她，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吵骂声、劝解声响成一片。
一个住在隔壁的婶子，探头看到这情形，知道这家务事难断，尤其是涉及到婆媳和钱财，清官难断。
她眼珠子一转，心想这事得找个能压得住场面的来。
于是她悄悄退出人群，一溜小跑就朝着周正清家奔去。
“大队长！大队长！不好了！二狗子家……家里打起来了！婆媳俩为钱的事闹得要死要活的，您快去看看吧！”
那婶子气喘吁吁地跑到周家院门口，隔着门就喊了起来。
院子里，正坐在小板凳上抽旱烟、跟老伴商量事情的周正清，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磕了磕烟袋锅子，站起身，对着王秀莲说：“我去看看。”
那婶子的嗓门亮得惊人，穿透力极强，连在厨房里忙着和面的王小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手里还沾着面粉，就举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上写满了好奇：“咋啦咋啦？出啥事了？谁家打起来了？”
苏沐禾立刻充当了前线通讯员，简明扼要地汇报：“二嫂，刚有个婶子来报信，说是二狗子媳妇跟她婆婆闹起来了，好像是为了钱的事！”
“作孽哦！”王小兰一拍大腿，脸上是又同情又了然的表情，“小云妹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不着四六的婆婆！我敢拿我这锅铲担保，秦桂芳今天塞给宋知青那个小布袋里，绝对就是钱！这老虔婆，偷家里的钱去倒贴小白脸，可真做得出来！”
她越说越气，仿佛那钱是她家的一般。
白念薇此刻也是心痒难耐，扯了扯苏沐禾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压低声音：“沐禾，这么热闹……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顺便……深入了解一下情况？”
她那“深入了解”几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英雄所见略同！”苏沐禾会心一笑，反手拉住白念薇就要往外走，“吃瓜……哦不，关心邻里团结，人人有责！”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苏沐禾差点跟背着个大背篓、刚从外面回来的周野撞个满怀。
“媳妇儿，你们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干嘛去？”
周野稳住身形，看着自家媳妇儿那明显带着兴奋的小脸，有些疑惑。
苏沐禾反应极快，一脸“正色”道：“周野，你回来得正好！赶紧把背篓放下，我们去二狗子家！爸刚才已经先过去了，我们得去给他……嗯，帮帮忙，镇镇场子！”
她说得冠冕堂皇，仿佛真是去执行什么重要任务。
周野看着自家媳妇儿那闪烁着“我要去看热闹”光芒的眼睛，心里跟明镜似的，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媳妇，当然得宠着。
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点了点头：“行，你们先去，我把东西放下就来。”
苏沐禾得了准许，拉着白念薇，脚步轻快。
苏沐禾不熟悉路，但白念薇知青下乡久了，对村里各家位置门清，熟门熟路地在前面带路。
“这二狗子人其实挺老实的，干活也舍得出力气，”白念薇边走边感慨，“要不是有这么一个能折腾的妈，以他家那条件，还真未必能娶上媳妇。”
她没少私下花钱请老实肯干的二狗子帮自己完成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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