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破虏看着那几个跳脚起哄的青衫学子，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昨夜与周铭谅彻夜长谈时他便想通，与士族豢养的走狗争辩细节，只会落入他们拖延时间的圈套，唯有直击根源，戳中百姓最痛的心事，才能破局。
他抬手压了压，待广场上的嘈杂稍歇，朗声道：“乡亲们，莫听他们巧言令色！今日我不与他们辩‘有没有出卖岳将军’，只问大家一件事——咱们洛阳百姓，还有豫州的寻常人家，这辈子最难的是什么？”
人群愣了愣，有个挑着菜担的老汉忍不住喊道：“是吃饭难！是孩子读书难！是想求个体面营生难！” 他这话一出，不少百姓跟着点头附和，脸上满是辛酸。
“说得好！” 贺破虏高声应和，目光扫过广场四周，“那大家可知，是谁让咱们难？是卢家、赵家、高家、袁家这几家豫州世家！”
他每说一个姓氏，声音便重一分，“他们垄断科举，每年豫州举人名额，十之七八是他们的子弟或门生；他们垄断商路，咱们洛阳的粮行、布庄，背后全是这几家的影子，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他们更垄断了普通人的上升渠道，咱们的孩子就算读到头悬梁锥刺股，也难敌他们给考官塞的金银！”
“我有个同乡，儿子考了五年童生，次次文章都被考官夸‘字字珠玑’，却次次落榜。后来才知道，他儿子的考卷，连主考官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卢家的管家换给了卢家的傻儿子！” 贺破虏的声音里满是愤懑，“而那些世家子弟呢？送到国子监睡四年觉，出来就是秀才；花钱买个‘贤良方正’的名头，就能称‘大儒’！这公平吗？”
“不公平！”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吼，紧接着，更多的怒喝此起彼伏。有个老秀才颤巍巍地站出来：“贺将军说得没错！我执教三十年，最有才华的弟子，只因家贫无钱打点，至今还是个童生！而赵家那个连《论语》都背不全的小子，去年竟中了举人！”
那几个青衫学子脸色发白，急忙喊道：“你胡说！世家子弟皆是天资聪颖，何来垄断之说！”
贺破虏冷笑一声，盯着他们道：“天资聪颖？还是你们拿了世家的好处，甘愿做他们的走狗？”
他向前一步，声音如雷：“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卢家给了你们多少银子？承诺你们考中后给什么官做？你们在这里造谣污蔑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把天下百姓当傻子耍！”
这话戳中了要害，那几个学子顿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更可恨的是，这些世家不仅垄断科举，连咱们百姓的活路都要断！” 贺破虏话锋一转，指向广场旁的粮行，“就说咱们洛阳的粮行，十年前还有三家是咱们本地百姓开的，其中张家的粮行，因为卖粮实在，生意比卢家的还好。可卢家怎么干的？先是勾结官府涨了张的粮税，又派人造谣说他家的粮食掺了沙土，最后直接让人放了把火，把张老栓的粮行烧了个精光！张老栓去告状，反被说‘诬告世家’，打了三十大板，没多久就气死了！”
“还有城南的织锦坊！李家妇人收了十几个贫苦妇人织锦，手艺比赵家的织锦坊还好，连长安的客商都来订货。赵家见了眼馋，就以‘妇人抛头露面有失体统’为由，让官府封了她的坊子，还把李家的织锦秘方抢了去！现在赵家的‘云纹锦’，根本就是偷来的手艺！”
贺破虏的声音里满是怒火，“这些世家，把盐、铁、粮、布这些赚钱的产业全占了，普通人就算累死累活干出点事业，他们也会用各种手段抢过去，要么逼你破产，要么逼你投靠他们当狗！”
“我知道！张家是我爹的拜把子兄弟！” 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哭喊着站出来，“当年他家粮行被烧，我爹去帮忙救火，还被卢家的家丁打了一顿！”
一个穿粗布衣衫的妇人也喊道：“李家妇是我姑母！她的织锦秘方是祖上传下来的，被赵家抢了后，她天天以泪洗面，不到一年就病死了！”
“更可笑的是，他们还说我投靠周铭谅是叛国！” 贺破虏转而指向戏台方向，“那你们可知，山东军为何要与这些世家合作？因为世家要保住他们的垄断地位，山东军要借他们的财力扩军，双方一拍即合！他们联手后，只会变本加厉地奴役咱们百姓——粮价再涨三成，苛捐杂税再多收两倍，咱们就算累死累活，也只能给他们当牛做马！”
“我贺破虏之所以与周铭谅联手，不是叛国，是要打破这吃人的垄断！” 贺破虏提高声音，“正明六年冬天，蜀地陈长远作乱，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是我带着三千弟兄，顶着零下三十度的严寒，在蜀道上追了他三个月，终于将他擒杀！当时蜀地百姓，谁没给我送过热汤？”
“我知道！” 人群中一个穿着蜀锦衣衫的汉子喊道，“我就是当年从蜀地逃到洛阳的！贺将军杀了陈长远后，还开仓放粮，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命！当时我们都喊您‘蜀地守护神’！” 有几个百姓也跟着附和，纷纷说起当年的传闻，眼神里满是感激。
贺破虏趁热打铁：“岳将军遇害后，北狄趁机南下，冀州告急！朝廷调兵二十万，我带着本部人马北上，在冀州城下与北狄血战半月，斩首三万，把北狄打回了漠北！可你们知道吗？山东军明明有十万兵力，却只出了两万，还故意拖延行军，眼睁睁看着冀州百姓被北狄屠戮！”
“我表弟就在冀州当兵！他说过，当时贺将军的人马快打光了，山东军才慢悠悠地赶到！” 一个青年高声喊道，这位青年自然是周铭谅安排的人。
这些话如惊雷般在广场上炸开。那些原本半信半疑的百姓，此刻彻底明白了——他们恨错了人！那个被骂“叛国贼”的将军，一直在为百姓拼命；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才是吸他们血的蛀虫！
“贺将军！我们相信你！”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如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玄武广场。
“严惩世家走狗！还贺将军清白！”
那几个青衫学子吓得脸色惨白，想偷偷溜走，却被愤怒的百姓围了起来，鸡蛋和烂菜叶再次飞舞，这次却不是砸向贺破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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