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涯的手指在控制面板的缝隙间摸索，金属的冰凉质感透过指尖传来。这个隐藏在墙壁深处的控制中心比他预想的更为复杂，各种仪器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但依旧能看出其精密的构造。
“有什么发现吗？”林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检查另一侧的控制台。
“还不确定。”吴涯回应道，手指轻轻拂过一个不起眼的按钮。就在触碰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
——白色实验服的衣角在视野边缘一闪而过，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萦绕鼻尖。
吴涯猛地缩回手，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吴涯？”林玥立刻注意到他的异常，快步走来扶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这么苍白。”
吴涯摇摇头，试图驱散那转瞬即逝的幻象。“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头晕。”他不确定该如何描述刚才的体验——那不是普通的眩晕，而是某种...记忆的闪现？
林玥担忧地看着他：“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们从进入这个设施后就一直没有停歇。”
“不，我没事。”吴涯强打精神，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控制面板上。他小心地避开刚才触碰的那个按钮，转而检查旁边的开关和指示灯。
这个地下控制中心规模不大，但设备先进得令人惊讶。墙上的显示屏虽然已经暗下，但隐约能看出它们曾经展示过复杂的生物数据图谱。吴涯注意到一个特别的区域，那里的控制台设计与众不同，有着更为精密的操作界面。
“这里可能是主控制系统。”他对林玥说，同时谨慎地接近那个区域。
当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中央控制面板时，那种奇怪的预感再次出现。他犹豫了一瞬，但知道他们必须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者至少搞清楚这个设施的用途。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玻璃屏幕的刹那——
——急促的对话声在耳边炸开：“...不行，太危险了！样本稳定性已经跌破临界点...”
——一个女声冷静地回应：“我们没有选择，必须继续。这是唯一的希望。”
——剧烈的悲伤如潮水般涌来，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
“吴涯！”
林玥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吴涯发现自己正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控制台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金属地板上形成深色的斑点。
“这次我看到了...听到了...”吴涯喘息着说，努力抓住那些正在迅速消散的记忆碎片，“有一个女人，穿着实验服...还有对话声...关于样本和危险...”
林玥蹲下身，一只手安抚地放在他的背上：“慢慢说，不要急。你看到了什么？”
吴涯闭上眼睛，试图集中精神。“我不确定那是不是记忆...更像是记忆的回声。”他描述着那个模糊的女性形象和那段令人费解的对话，还有那种几乎将他淹没的悲伤与决绝的情绪。
“这可能是你过去的片段。”林玥轻声说，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个设施...也许你曾经来过这里。”
吴涯抬起头，环视这个控制中心。确实，随着那些记忆碎片的闪现，这个空间开始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他知道哪个控制台最可能启动主系统，哪个面板可能隐藏着重要的数据——尽管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获得过这些信息。
“如果我真的来过这里...”吴涯的声音低沉，“那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些记忆？”
林玥沉默片刻，然后坚定地说：“我们一起来找出答案。但这次，不要独自面对那些记忆。握住我的手。”
她伸出手，吴涯犹豫了一下，然后紧紧握住。林玥的手温暖而有力，与那些冰冷记忆带来的孤寂感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一起站起来，重新面对控制台。吴涯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手伸向主控制面板。这一次，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界面时，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记忆如洪水般涌来，但这次有林玥作为锚点，他没有被完全卷走。
——那个穿着实验服的女性的背影更加清晰了。她站在一个装满蓝色液体的圆柱形容器前，容器中漂浮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哭泣，但当她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专业冷静的表情。
——更多对话片段：“...基因重组进程不可逆...”“...我们必须承担这个责任...”
——一种难以形容的孤独感，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痛苦。
吴涯颤抖着，但没有退缩。他让那些记忆流过自己的意识，同时紧紧抓住林玥的手，提醒自己还活在当下。
“我看到她了...更清楚了。”他声音沙哑地说，“还有一个容器，里面有东西在漂浮...她在为某件事感到悲伤，但强迫自己保持坚强。”
林玥靠近控制台，另一只手轻轻放在面板上，仿佛能通过接触读取什么信息。“试着引导记忆，吴涯。不要被动接受，主动去寻找答案。问问自己：她是谁？那个容器里是什么？”
吴涯按照林玥的建议，不再抵抗记忆的洪流，而是尝试在其中航行。他集中精神于那个女性的形象，试图看清她的面容。记忆碎片开始重组，变得更加连贯。
——女性现在正对着通讯设备说话：“...是的，我明白风险。但如果成功，这将改变一切。人类将不再受限于...”
——她突然转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她的脸上写满了警觉和...保护欲？她在保护什么？或者说，保护谁？
吴涯感到一阵头痛欲裂，但他坚持着。更多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起来。
“她在保护某个项目...也可能是某个人。”吴涯断断续续地说，“这个设施...不仅仅是研究设施...更像是避难所。”
控制台上的指示灯突然闪烁起来，仿佛被吴涯的记忆激活。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串串快速滚动的数据流。
林玥迅速操作控制台，试图捕捉这些信息。“你触发了某种身份验证协议，吴涯。你的生物特征或者神经模式被系统识别了。”
吴涯怔住了。如果这个系统能识别他，那么他不仅来过这里，而且拥有相当高的权限。这与他自认为的普通人的身份相去甚远。
更多的记忆开始自发地涌现，不再需要他主动触碰控制台。这一次，记忆更加清晰，更加痛苦。
——警报声大作，红色的灯光在走廊里闪烁。那个女性——他现在能看清她有一头深色头发，用简单的发夹束在脑后——正匆忙地操作控制台。她的脸上有泪痕，但眼神坚定。
“你必须忘记一切，直到安全的时候。”她低声说，仿佛在对某人耳语。然后她抬头看向某个方向，吴涯几乎能感觉到她的目光穿透时空与他对视。“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
剧烈的疼痛击中吴涯的头部，他忍不住呻吟一声，跪倒在地。林玥立即蹲下身扶住他。
“够了，吴涯。我们停一下。”她的声音充满担忧。
但吴涯摇头：“不，我快要想起来了...她是谁...我为什么会忘记...”
他强迫自己继续深入那些被长期埋藏的记忆。更多的片段涌现，但这次伴随着强烈的情感冲击——被遗弃的恐惧，孤独的夜晚，以及一种深刻的不归属感。
“她...离开了我。”吴涯的声音颤抖，“不是自愿的，是不得已的选择。”
控制台上的屏幕突然显示出一个身份验证界面。顶部清晰地写着：“吴博士，欢迎回来。生物特征识别通过。”
吴涯和林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吴博士？”林玥轻声重复，“这个设施...这个研究...是你领导的？”
吴涯茫然地摇头：“我不记得...我怎么可能是什么博士？我只是个普通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那些记忆碎片，对这里的熟悉感，系统对他的识别——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他不仅来过这里，而且很可能是这个地方的核心人物之一。
一段尘封的记忆终于冲破障碍，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中：
——那个女人——他的母亲？——紧紧拥抱他，然后将他推入一个逃生舱。她的脸上满是泪水，但嘴角却带着坚强的微笑。“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是一片黑暗，以及漫长的遗忘。
吴涯抬起头，看向林玥，眼中充满了混乱和痛苦：“我想...我是这个实验的一部分。也许不止是参与者...”
控制台突然发出嗡嗡声，一个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形成。那是一个研究日志的界面，最上方有一条最新激活的条目，标题是：“黎明项目——最终阶段”。
林玥轻轻握住吴涯的手：“无论你发现什么，吴涯，你都不会独自面对。我保证。”
吴涯深吸一口气，他的手指悬在控制台上方，颤抖着。他知道，一旦打开这个日志，他的世界将永远改变。那些被深埋的记忆回响已经足够震撼，而真相可能更加令人难以承受。
但他必须知道。他必须了解自己是谁，这个设施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在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女性最终命运如何。
他的手指落下，点开了日志条目。
全息投影中开始播放一段记录，而吴涯的记忆也如洪水般彻底冲破了堤防。这一次，不再是碎片化的回响，而是完整的、连贯的记忆洪流。
而在这洪流的中心，是一个令人心碎的真相，关于牺牲、爱，以及一个母亲为保护孩子所做出的最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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