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大帐内，炭火正旺，却驱不散三人眉宇间的凝思。
楚巍然目光扫过帐外远方的某个方向——那里，正囚禁着西戎大王子赫连勃勃。他沉声道：“赫连勃勃如今已成笼中困兽，悬于阵前，其部族士气必然大挫。此时西戎内部，想必已是暗流汹涌。”
楚倾云颔首，指尖落在舆图上西戎王庭及乌兰部落的区域：“父帅所言极是。赫连勃勃被擒，其母族乌兰部落顿失依仗，必是惊惶愤怒，急于挽回颓势，甚至可能铤而走险，或全力支持赫连勃勃其他兄弟，或试图以更激烈手段营救。而三王子赫连铮，此刻正应趁机巩固势力，争取更多部族支持。”
她看向裴衔与父亲，目光灼灼：“此正是天赐良机。赫连勃勃虽被囚，但其母族根基犹在，仍是赫连铮上位及我朝促成和谈的最大障碍。我们无需也不能直接介入西戎内斗，但可暗中‘帮忙’，加速乌兰部落的衰落。”
裴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是说，派幽影卫潜入西戎，并非直接参与王位争夺，而是精准打击乌兰部落？”
“正是！”楚倾云语气斩钉截铁，“乌兰部落强横多年，仇家必然不少。内部也绝非铁板一块。幽影卫可乔装易容，或挑动乌兰与周边仇怨部落的冲突，或散播对其不利的谣言，或暗中破坏其重要牧场、水源，甚至……寻机制造其首领意外身亡的假象。总之，要让乌兰部落乱起来，自顾不暇，元气大伤！让他们无力也无暇再去给赫连铮制造麻烦，甚至无力营救赫连勃勃。”
她顿了顿，补充道：“同时，亦可让幽影卫暗中留意，若有倾向赫连铮或可被拉拢的部落，亦可适当传递一些‘善意’或‘情报’，助赫连铮更快整合力量。如此一来，西戎内部天平将加速倾斜。一个稳定的、由赫连铮主导、且与我朝有和谈意愿的西戎，方符合我朝最大利益。”
楚巍然抚掌赞叹：“妙！此乃釜底抽薪之策！赫连勃勃被擒，已断乌兰一臂。再趁其内部慌乱之际，暗中发力，令其雪上加霜！云儿此计，深得谋略之精髓！我同意！”
裴衔眼中亦是异彩连连。他凝视着楚倾云绝美的容颜，她谈论谋略时那种胜券在握、神采飞扬的模样，比任何绝世容颜都更令人心折。他压下心中的悸动，沉吟道：“计划确实精妙。幽影卫亦是最佳执行者。但风险依旧存在。乌兰部落毕竟是地头蛇，即便慌乱，亦非易与之辈。倾云，你需选定最得力之人带队，计划务必周详，撤退路线亦需多方准备。”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关切。
楚倾云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温度，微微侧开脸，保持冷静：“殿下放心。倾云会亲自制定详尽方略。带队人选……”她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身影，“楚风需留守继续整训新补入的殿下亲卫；戊十七勇猛有余，机变稍欠；辛九五机敏灵巧，擅伪装潜行，或可担此重任。具体人选还需最终考量。”
“你心中有数便好。”裴衔点头，向前微倾身体，声音压低了些，仅容三人听闻，“所需一切物资、西戎内部最新情报、乃至接应路线，本王与楚帅会全力提供。务必……万事小心。”最后四字，几乎微不可闻，却重若千钧。
楚倾云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丝奇异的涟漪。她垂眸：“谢殿下。倾云省的。”
正事议定，帐内气氛稍缓。裴衔看着楚倾云低垂的眉眼和那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忽然想起今日校场之外，那些将领们惊艳的目光，以及京中关于楚家才女至今未嫁的诸多流言蜚语。赐婚圣旨已下许久，他却因边境战事和她自身的“顽劣”迟迟未能将人娶回。如今她光芒愈盛，只怕觊觎者更多……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紧迫感，语气却故作轻松，对楚巍然道：“楚帅，待此次西戎事了，边境暂宁，您也该催催倾云了。陛下赐婚已久，总让本王的未来王妃这般奔波劳碌，甚至亲涉险境，传回京城，只怕那些御史言官又要说本王不懂怜香惜玉了。”这话虽是笑着说，目光却紧紧锁着楚倾云。
楚巍然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哈哈一笑：“殿下说的是！是老夫疏于管教了！待此事毕，定让她好好待在闺中，待嫁！”
楚倾云顿时面飞红霞，又羞又窘，狠狠瞪了裴衔一眼，却见对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势在必得。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慌忙起身：“父帅，殿下，若无他事，倾云先去遴选人手，制定细则！”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女儿难得显露的小女儿情态，楚巍然抚须大笑。
裴衔亦嘴角含笑，目光追随着那抹消失的倩影，心中暗道：西戎之事要快，这娶妃之事，更不能慢了。这颗明珠，他得早日纳入怀中才安心。
一场针对西戎乌兰部落的无形风暴，就此开始酝酿。而两颗心之间的暗流，亦在悄然而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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