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光，彻底散尽了。
整座神狱，重新，陷入了，比万古长夜，更加深沉的死寂。
沈亦，缓缓，收回了，那只吞噬了一切的手臂。
覆盖在神狱墙壁、地面之上的混沌灰色，如同退潮般，无声无息地，倒卷而回，尽数，没入他的掌心。
黑色的神金，露出了它本来的颜色。
只是，那上面，铭刻了亿万年的镇压神纹，已然，彻底黯淡，失去了所有神性。
这座，囚禁了太古无数邪魔的牢笼，如今，只是一座，空空荡荡的，巨大坟墓。
而沈亦，是唯一的，扫墓人。
嗡……
一团，微弱到，几乎快要熄灭的意志光团，在不远处，颤颤巍巍地，重新凝聚。
是，守墓人。
她“看”着沈亦，那道光团，忽明忽暗，剧烈地，波动着，显露出，她此刻，那，早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混乱心绪。
吃了……
都吃了……
那些，需要，用整座通天塔来镇压，让她，守了无数纪元，连靠近，都不敢的禁忌存在……
就这么，被，一个人，在，一顿饭的功夫里，给，吃干抹净了？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连同，构成她意志的，每一个法则碎片，都，被，那个男人，轻描淡写地，踩得粉碎。
“你……”
守墓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哭腔般的颤抖。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想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沈亦，没有理她。
他，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臂。
手臂的皮肤之下，那片，由终焉道骨构成的混沌星云，正在，飞速旋转。
其中，几团，格外耀眼的光芒，正在，被，那灰色的星云，无情地，研磨，分解。
一抹妖异的紫色，不甘地，扭曲着，试图，勾起他神魂深处的一丝欲望，却在，接触到灰色星云的瞬间，就，被，磨灭了所有灵性。
一缕，阴冷的墨绿，狡猾地，想要，化作影子，遁入虚无，却被，一股，更加不讲道理的“无”之法则，强行，从概念中剥离，碾碎。
还有那片，最为狂暴的血红，依旧，在，不屈地，咆哮，冲击。
可，每一次冲击，都只会，让它，变得，更黯淡一分。
最终，所有的，颜色，所有的，法则，所有的，不甘与疯狂。
都，化作了，最为纯粹的，本源能量，融入了，那片，灰色的星云之中。
“有点撑。”
沈亦，自言自语了一句，活动了一下，那只，仿佛，蕴含了一整片星空的手臂。
伪圣境巅峰。
前所未有的，强大。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那团，依旧在，瑟瑟发抖的意志光团之上。
“上面，怎么走？”
他的声音，很平静。
守墓人的光团，猛地，向后一缩！
“上……上面？！”她的声音，瞬间，变得尖利，“你……你还想上去？！”
“那里，不能去！绝对不能去！下面的这些，都只是‘失败品’！而上面关着的，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沈亦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那是一种，看一件，有点吵闹的工具的眼神。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她，瞬间，闭上了嘴。
她，毫不怀疑。
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下场，会和那些，皇级邪魔，一模一样。
恐惧，最终，战胜了一切。
守墓人的意志，颤抖着，飘到了神狱的中央。
“通天塔，没有，通往塔顶的‘路’……”
“只有，一条，‘归还’的通道……”
随着她的话音。
神狱正上方的穹顶，那片，由黑色神金铸就的顶壁，开始，无声无息地，扭曲，旋转。
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漩涡，缓缓，成型。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法则气息。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在那里。
像一张，通往未知与死亡的，巨口。
“当年，那位，镇压了，塔中万魔，磨灭了，无数禁忌……唯独‘它’，无法被磨灭，无法被镇压，甚至，无法被理解……”
守墓人的声音，充满了，万古的忌惮与恐惧。
“最后，只能，将它，放逐于，塔顶那片，独立于万界之外的，‘原初混沌’之中……”
“进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沈亦，安静地，听完。
然后，在守墓人，那，惊恐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漆黑的漩涡。
“正好。”
他，轻声，吐出两个字。
“我，也没打算，回来。”
话音落。
他，整个人，已经，一步，踏入了，那片，绝对的黑暗之中。
……
没有，天旋地转。
没有，时空错乱。
当沈亦，再次，恢复感知的瞬间。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空间里。
这里，没有天地，没有上下，没有光，也没有暗。
只有，无尽的，翻涌的，混沌。
一道道，五光十色的气流，在这里，凭空产生，又，瞬间湮灭。
一个个，世界的雏形，在这里，刚刚诞生，就，被，另一股，更加狂暴的混沌，所吞噬。
生与死，在这里，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里，就是，守墓人口中的，“原初混沌”。
一切的，起点。
也是，一切的，终点。
任何生灵，踏入此地，都会在，一瞬间，被，这，混乱到极致的法则，撕成，最基本的粒子。
然而。
当沈亦，站在这里。
他那只，融合了终焉道骨的右臂，散发出，淡淡的，灰色光晕。
他周围的混沌气流，竟，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它们，仿佛，遇到了，自己的，君王。
那份，狂暴与混乱，在他的面前，化作了，温顺与臣服。
沈亦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混沌。
落在了，这片空间的，最中心。
那里，有一片，绝对的，“静止”区域。
他，迈开脚步，闲庭信步般，走了过去。
所过之处，混沌，自动，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很快。
他，走到了，那片，“静止”的区域前。
然后，他，愣住了。
这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惊天魔神。
也没有，任何的，锁链与封印。
有的，只是，一个，身影。
一个，盘膝而坐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粗布麻衣。
相貌，平平无奇。
气息，也，平平无奇。
他就那么，闭着眼睛，静静地，坐在那里。
仿佛，与，这片，永恒的混沌，融为了一体。
他就，是混沌。
混沌，也，是他。
“完整”……
沈亦的脑海中，闪过了，从血煞狂尊记忆中，得到的那两个字。
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圆融，完整的，感觉。
就好像，他，本身，就是一条，完美的，大道。
这，就是，通天塔顶的，“正餐”？
在沈亦，打量着他的同时。
那个，静坐了，不知多少纪元的男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没有，日月星辰。
没有，沧海桑田。
有的，只是，一片，最纯粹的，澄澈。
干净得，像，初生的婴儿。
他的目光，落在了，沈亦的身上。
然后，又，落在了，沈亦那只，散发着灰色光晕的，右臂之上。
忽然。
他，笑了。
那笑容，很淡，很轻，却，带着一种，如沐春风的，暖意。
仿佛，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
“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在这片，混乱的混沌中，却，清晰地，传入了沈亦的耳中。
“我，等了你，很久了。”
沈亦，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男人，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缓缓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整片原初混沌，都，为之，静止的话。
“另一个……”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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