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木邵杰家的院门前,木邵杰早已抱着胳膊在门口张望了,看到他们,立刻扯开大嗓门:“我说老陆!你也太慢了吧!肉都快焖烂了!我这等着下锅炒青菜呢!”
陆云川面色如常,言简意赅:“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这时,一个系着围裙、面容温婉的妇女从屋里探出头来,正是木邵杰的爱人刘欢。她笑着招呼:“来了就好,快进屋吧,别在门口光站着了,外面风大。”
林笙立刻扬起一个乖巧又甜美的笑容,微微欠身:“木营长好,嫂子好,今天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她这突如其来的礼貌和温顺,让旁边的陆云川心里“咯噔”一下,惊讶地瞥了她一眼。
这丫头……对自己可不是这样的。
对他,她要么理直气壮地耍赖,要么阴阳怪气地挤兑,何曾有过这般……“温柔”?
木邵杰可没注意到陆云川的微妙反应,他热情地迎上来,趁着陆云川还在换鞋的功夫,虚虚地一把搂过林笙,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带着十足的八卦和促狭:
“嘿,林同志,我跟你说,我今早还在猜,老陆这家伙说要带个人来,还硬塞给我票子,指名道姓让我做红烧肉,我琢磨着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林笙也配合地微微偏头,同样压低声音,眼睛弯弯的:“我还以为是木营长你请客吃饭呢,听说有红烧肉就厚着脸皮来了。” 她语气自然,带着点狡黠。
木邵杰笑得见牙不见眼,继续爆料:“你是不知道,我叫他来吃饭,他一口回绝,说‘有事’。我问啥事,他憋了半天,才说要‘带饭’!
啧啧,我当时就想,这得是给谁带饭啊,这么上心?”
林笙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刚直起身的陆云川。
这家伙……还记得自己随口提的红烧肉?还因为这个拒绝了战友的邀请,特意去……“带饭”?
两人就这么“咬”着耳朵,边说边笑,自然而然地往屋里走去,把刚刚换好鞋、正准备开口的陆云川晾在了门口。
陆云川看着前面那两个瞬间“熟络”起来、把自己忘在脑后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向来开朗热情的兄弟,是如此的……碍眼。
以前怎么没发现,木邵节这家伙,话这么多,笑得那么……欠揍呢?
陆云川默不作声地跟了进去。
屋里饭菜香气扑鼻。林笙在吃这件事上向来“实诚”,加上木邵杰夫妻热情好客,她很快吃饱喝足,身心舒畅。
放下筷子,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对了,我在来的路上,听到顾政委好像要去执行个任务?具体是什么任务啊,神神秘秘的。”
这话问得自然,木邵杰夹菜的动作却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先瞥了一眼自己媳妇刘欢,然后才打着哈哈:
“啊?有吗?可能就是一般的运输或者护送任务吧,部队里任务多,正常的。”
刘欢也放下了筷子,脸上露出忧色:“是啊,我们家那口子这两天也提过一句,说过几天要出趟远门,好像……也是任务。是不是同一个啊?” 看向陆云川,寻求确认。
陆云川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嗯。”
林笙的目光在木邵节那一瞬间的犹豫和陆云川简洁却沉重的“嗯”字之间扫过,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能让木邵节在自家媳妇面前都下意识回避细节,这任务的危险程度,恐怕不一般。
木邵节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尤其在刘欢面前。
他迅速扬起笑容,拿起公筷给林笙夹了块肉,语气轻松地转移了话题:
“哎,对了林同志,跟你说个事儿!咱们部队最近正评选一年一度的‘优秀女青年’呢!我看你就特别合适!
前段时间不是刚立了大功吗?身手好,脑子活,还是技术骨干!去试试看呗,说不定就能评上,那可是有光荣奖状的!”
陆云川立刻会意,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鼓励:“对,这个评选含金量很高。你要是愿意,下午我去找顾政委,帮你把名报上。”
林笙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地想把话题带偏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这俩家伙,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她面上却不显,顺着他们的话,露出一点感兴趣的样子:“是哦?还有这种评选?听着挺有意思的。”
刘欢果真被成功带偏了注意力,脸上忧色散去,笑着附和:“那敢情好!林同志你这么优秀,肯定能选上!到时候嫂子我一定把票投给你!”
林笙笑着道了谢,又说:“嫂子,木营长,谢谢款待,红烧肉特别好吃!我下午还得去团长那儿一趟,就先走了啊。”
陆云川也跟着起身:“我送你过去。”
两人告辞离开木家小院,走出一段距离,周围安静下来。
林笙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陆云川,语气是少见的认真:
“那个任务,很危险,对吧?”
她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不然顾政委不会担心成那样,饭都吃不下。木营长也不会在嫂子面前,连提都不敢详细提。”
陆云川沉默了几秒,迎着林笙清澈却执着的目光,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嗯。”
“我和你说半天,你就回我个‘嗯’?” 林笙有些急了。
陆云川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军人特有的烙印:“他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林笙愣住了。她想反驳,想说“那也不行啊!顾嫂子肚子都那么大了,万一……”,想说“难道就没有更稳妥的办法吗?”,想说的有很多。
可所有的话,在对上陆云川那双深邃眼眸的瞬间,都哽在了喉咙里。
那双眼眸里,没有回避,没有犹豫,只有一片沉静如海的坦然,以及对“天职”二字毋庸置疑的信仰。
是啊。
林笙忽然清醒地意识到,这里,不是她曾经生活的那个大体和平、危机多半存在于屏幕和新闻里的年代。
哪有什么轻而易举的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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