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赶了两天路，地势渐渐变得险峻起来。
两旁不再是土坡，而是变成了高耸陡峭的山崖，中间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
“前面就是南山关了。”李田指着前方一道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隘说道。
那隘口处，隐约能看到一座雄关的轮廓，依着险峻的山势而建，城墙高耸，气象森严。关隘上方更高的山巅上，似乎还有一些连绵的殿宇楼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过了南山关，就是斜南谷地界。那地方更不太平。”
李田语气严肃了些，指了指山巅那些建筑，“看到没？那是‘南天教’的地盘。天教听说过吧？直属皇帝老子的国教，势力大得很。这南天教就是天教在南边的分支，镇守这南山关，牛气得很，轻易别招惹他们的人。”
白晔仰头望着那云雾缭绕中的殿宇，觉得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下意识地点点头。
安若跟在他身边，也怯生生地看着，小手不自觉地揪住了白晔的衣角。
这一路上，她总是下意识地靠近白晔，似乎只有在这个救了她、看起来又好看又没什么心眼的少年身边，才有点安全感。
曹旭也抬头望了一眼，浑浊的老眼里没什么波澜。
“你们在这路边茶摊歇会儿，喝口水。”
李田对三人说道，指了指关隘外不远处一个简陋的茶棚，“我先进关里去打听打听情况，看看最近斜南谷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免得一头撞进贼窝里。”
白晔和安若自然没意见。曹旭嗯了一声，自顾自走向茶棚。
李田安顿好三人，便快步朝着南山关的关门走去。守关的兵士查验了他的路引（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弄来的），便放他进去了。
一进关城，李田脸上的轻松神色便收敛了起来。
他熟门熟路地在关城内七拐八绕，避开主街，专走小巷，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后门。
他左右看看无人，轻轻叩了叩门环，三长两短。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南天教服饰的弟子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李爷，教主在后山练功场等您。”
李田点点头，闪身进去。
宅院很大，穿过几重庭院，后面竟然连通着山体，开辟出了一片宽阔的练功场。
场边站着一位身穿赤红色南天教长老服饰的老者，须发皆是赤红色，连眉毛都是红的，面色却红润如婴儿，看不出具体年纪，只觉得气息极其悠长沉凝。他正负手看着远处山崖间流淌的云海。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李小友，今日怎么有空跑到老夫这穷山僻壤来了？”
这老者正是南天教南山分教的教主，炎须。
对外宣称是龙象境修为，实则早已踏入问心境多年，年岁已过九十，但因内功精深，看起来不过五六十的模样。
李田拱手行礼，脸上也露出笑容：“炎老说笑了，途经这里，怎能不来拜会一下您老人家？顺便……讨教几招，活动活动筋骨？”
炎须哈哈一笑，声如洪钟：“好你个李田，是嫌老夫年纪大了，骨头松了，想来给老夫松松骨？也好，让老夫看看，万花剑李萧的儿子，这些年长进了多少！”
话音未落，炎须身形一动，竟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般扑向李田，手掌赤红，带着灼热的气浪拍来！
李田不敢怠慢，腰间长剑瞬间出鞘，剑光一闪，如繁花绽放，点点寒星刺向炎须掌心。
两人就在这练功场上你来我往，快速过了十招。
剑气掌风激荡，吹得地面尘土飞扬。
十招一过，两人同时收手。
炎须气息平稳，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你这剑法已有你父亲当年的七分火候了，灵动变幻有余，只是这沉淀和杀气还差些。看来你这心境，还是没能跨过那道坎啊。”
李田收剑回鞘，叹了口气，脸上那点玩世不恭收了起来：“炎老慧眼。卡在龙象境巅峰有些年头了，始终摸不到问心境的门槛，所以这才到处乱跑，想着历练一番，看能不能有点机缘。”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炎须捋了捋赤红色的长须，目光似有深意地看着他，“你父亲‘花剑仙’李萧，位列龙榜十五，名动天下。他放你出来这般闯荡，倒也放心？”
李田嘿嘿一笑：“我爹那人您还不知道？他就说让我自己滚出来碰钉子，碰得头破血流就知道回家了，而且这境界也不好破，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心魔。”
炎须笑了笑，不再追问他的家事，转而看似随意地问道：“方才下面弟子报上来，说你是和三人一同入关的？一老两小？那三人是什么来路，竟能劳动你李田亲自护航？”
李田心里一凛，知道这老家伙消息灵通，嘴上却打着哈哈：“嗨，路上碰巧遇到的。一个山里出来的老爷子，带着个孙子，还有个半道上救下来的小丫头，看着怪可怜的，就顺路捎一段。我可没护航，就是结伴走一段，互相有个照应。到了火城自然就分道扬镳了。”
炎须浑浊却精明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片刻后才缓缓道：“原来如此。老夫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人物，能让李小友如此上心。”
“哪能啊，”李田摆摆手，“我就是个跑江湖的闲人。那老爷子普普通通，小子也愣头愣脑，就是力气大了点。那小丫头倒是挺水灵，据说是南边什么安澜帮逃出来的，帮派被灭了，怪可怜的。”
他将三人的情况真假掺半地说了一遍，听起来合情合理。
炎须听完，不再多问，只是淡淡道：“斜南谷最近不太平，有流寇作乱，你们路过小心些。”
“多谢炎老提醒。”李田拱手，“那我就不多叨扰了，还得赶路。”
“去吧。”炎须挥挥手。
李田再次行礼，转身快步离开了练功场。
等他走后，炎须站在原地，望着云海，眉头微微蹙起，低声自语：“普通老爷子？能让李萧的儿子甘心同行……还带着个力大无穷的少年……安澜帮的丫头……”
他沉默片刻，对空无一人的身后吩咐道：“去查查那三人的底细，尤其是那个老的。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是。”空气中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回应。
另一边，李田出了南天教的分坛，脸上轻松的笑容淡去，眼神变得有些凝重。
他快步走向关门口，心里琢磨：炎须这老狐狸，看来是起疑心了。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回到茶摊时，白晔正和安若分着一个粗面饼子，曹旭依旧闭目养神。
“打听清楚了，”李田换上轻松的语气，“关内没事，就是前面斜南谷最近有伙流寇闹得凶，咱们得走快点，尽量白天赶路，天黑前找到稳妥的地方歇脚。”
白晔和安若都紧张地点点头。
“走吧，抓紧时间过关。”李田催促道。
四人起身，朝着那高大的南山关门洞走去。关门幽深，像是一张巨兽的嘴。
白晔抬头看了看关隘上方云雾中南天教的建筑，心里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背后用布包着的“发血”剑。
安若则紧紧跟在他身边，小声问：“小白晔，过了关就安全了吗？”
白晔摇摇头：“不知道……但跟着爷爷和李大叔，应该没事吧。”
走在前面的曹旭，脚步依旧不紧不慢，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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