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几台电脑显示屏
光汇聚成一个不算宽敞的空间，像是个老旧电影院的后台放映室。空气中漂浮着微小的、闪着星光的尘埃，缓慢地上下沉浮。房间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流转着银灰色与琥珀色光晕的晶体——记忆的贤者之石。
晶体内部，仿佛封存着一片微缩的星海，无数光影在其中生灭。
在晶体前方，一道半透明的人影静静“坐”着。他没有实体，更像是意识凝聚的投影，黑发，面容年轻却带着历经千帆的疲惫，眼神温和而沉静。他是林祈，是最初的那一个，是将所有记忆与情感锚定于此的“原点”。
他“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久到几乎忘记时间的流逝，只是守着这片光，守着晶体内部那片属于翁法罗斯的、不断重复又细微不同的循环剪影。
直到今天。
“哟！看电影呢？”
一个欢快得有点刺耳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放映室的寂静。
林祈（记忆）缓缓转过头，看到阿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旁边。这位欢愉星神今天换了副行头，穿着一身夸张的彩色条纹西装，手里还拿着一桶……虚拟的爆米花？正嘎吱嘎吱嚼着。
“阿哈。”林祈的声音很平静，像是早就料到祂会来，“你又投影进来了。外面的‘循环’，没给你找点新乐子？”
“‘循环’哎呀呀，那玩意儿看两千多遍也就腻了。”阿哈一屁股坐在旁边凭空变出来的沙发上，沙发发出滑稽的放屁声，祂毫不在意，“程序运行，数据流，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套，连bUG都出得一模一样。还是你这儿好，有‘独家花絮’看。”
祂凑近那颗记忆贤者之石，面具上的笑脸几乎要贴到晶体表面：“让我瞧瞧……今天放哪段？哦——是格拉默那段！铁皮罐子女皇和那块秩序小石头的爱恨情仇！啧啧，那小子死得还挺悲壮，就是太一板一眼了，不够‘乐’。”
林祈沉默地看着晶体内部闪过的画面——那是科斯摩斯在虫群中化作秩序屏障的最后时刻。他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们都做得很好。”他轻声说。
“好？当然好！”阿哈把爆米花桶一扔，桶在空中化作彩色气球炸开，“一个个都按你的剧本，哦不，是‘我们的计划’，演得可卖力了！建立联系，嵌入因果，然后‘砰’！散作满天星，留下颗亮晶晶的小石头，等着未来那个傻乎乎上车的小子来捡。”
阿哈手舞足蹈地模仿着爆炸的动作，然后突然停下，面具转向林祈：“不过我说啊，你就这么一直看着？不闷吗？像守着一台循环播放的老录像机。”
“我是‘锚点’。”林祈的回答很简单，“我的任务，就是记住一切，守住这里，等到‘列车’来的那一天。而且……”
他看向晶体，目光仿佛穿透了表面，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看着他们，就像看着我自己的一部分，在不同的世界里，活出了不同的可能。这本身……就是一种陪伴。”
阿哈歪了歪头，忽然不说话了。放映室里只剩下晶体内部光影流转的细微嗡鸣。
过了一会儿，阿哈才再次开口，语气少了些戏谑：“喂，我说……你那个问题，憋了很久了吧？”
林祈看向他。
“为什么是翁法罗斯？”阿哈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坐姿势，“为什么偏偏是这里，被困在这个该死的循环里？为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明明抬抬手就能解决的事，却都只是看着？”
林祈的眼神黯了黯。这个问题，确实在他心头萦绕了不知多少轮回。
阿哈打了个响指。放映室一侧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显露出外面那片凝固的、数据流构成的翁法罗斯世界。时间在这里仿佛被压缩、加速，可以看到文明的兴起、黑潮的爆发、黄金裔的抵抗、世界的重置……像一段被设置了无限循环的短片，飞快地播放。
“看，”阿哈指着那片加速的世界，“对很多家伙来说，这里就像……嗯，就像你们凡人电脑里一个运行得有点久、出了点bUG的小程序。一次‘轮回’，从启动到崩溃再到重启，在祂们感知里可能就几分钟，甚至更短。”
“时间尺度不同？”林祈若有所悟。
“这是一方面。”阿哈点点头，“更重要的是，‘规矩’。星神之间，是有‘规矩’的，或者说，是某种……默契？平衡？”
祂掰着手指头数：“【智识】那铁疙瘩，第一个在这儿‘下锚’，搞出了‘铁幕’那个概念造物，算是标定了这片试验场。【记忆】和【毁灭】随后跟进，一个想记录，一个想毁灭，形成了基本的对抗格局。这就像……嗯，三个大佬同时看中了一个棋盘，坐下对弈了。这时候，其他旁观者，除非特别有兴趣，或者有十足的理由，一般就不会直接下场掀桌子了。这叫……先来后到？或者，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林祈想起了自己两千次轮回中，尝试吸引其他星神目光却一次次失败的绝望。
“直接下场的，不是没有。”阿哈继续说，“【巡猎】回应仙舟的呼唤，那是因为仙舟本身就走上了那条路，呼唤够强烈，仇恨够纯粹。【存护】一锤子砸死【繁育】，那是那虫子自己作死，到处乱生，触了众怒，克里珀那老石头算是执行了一次‘宇宙公理’。【同谐】吞掉【秩序】，那是理念的融合与覆盖。至于【丰饶】……”阿哈耸耸肩，“药师那老好人，几乎是有求必应，但代价嘛……你懂得。而且，响应祈求，和直接介入一个已经被其他星神‘标记’的棋局，是两码事。”
“大多数时候，”阿哈总结道，“我们更倾向于……观察，施加影响，或者像【毁灭】那样，播撒祸种，等待文明自己走向终末。直接挽起袖子下场干架？那多没格调，也容易把棋盘打翻，大家都玩不成。”
林祈明白了。翁法罗斯，就像一场已经被三位星神“预订”的戏剧。其他存在或许会觉得这戏剧有趣或无趣，但除非像阿哈这样纯粹为了“找乐子”，并且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漏洞”——也就是自己这个来自世界之外的“变量”——否则，不会轻易介入已成型的格局。
“所以，你帮我，是因为……”林祈看向阿哈。
“因为你有趣啊！”阿哈立刻又兴奋起来，手舞足蹈，“一个来自‘外面’的灵魂，掉进这个死循环的程序里！还保留了记忆！还想着反抗！还想出了把自己切碎了撒遍宇宙这么疯的主意！这简直是最棒的喜剧素材！”
“我看着你一次次失败，一次次爬起来，从哭哭啼啼到麻木，再到最后想出那个‘贤者之石计划’……啊哈！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乐子我必须掺一脚！”阿哈的面具笑得更夸张了，“帮你，就是帮我自己看到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戏！一场横跨星海、连接无数世界、甚至撬动星神布局的终极喜剧！这可比旁观一个小程序循环重启有意思一亿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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