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了。
一个月没赌,没碰女人,连酒都喝得少了。不是不想,是怕。怕那把剁骨头的刀,怕那个疯女人半夜摸上炕,把他剩下的几根手指一根根剁了。
“窝囊废!”他抽了自己一耳光,声音脆响,“连个娘们都治不住!”
可骂归骂,真看见李红梅拎着菜刀在院子里剁猪草,他还是缩了缩脖子,往屋里躲。
蒲大柱的断指结了痂,但痒。
不是伤口愈合的痒,是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像有蚂蚁在啃。他缩在炕角,用剩下的四根手指挠,挠得皮开肉绽,血丝渗进指甲缝里。
“操他娘的……”他盯着那截黑紫色的痂,突然想起李红梅那天砍他时的眼神——不是恨,是冷,冷得像腊月里冻硬的井水。
“同学们!作业交上来!”
王老师敲了敲讲台。
蒲小英小跑着上前,作业本干干净净,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上去的。
“不错。”王老师点点头,“下个月县里数学竞赛,你去。”
教室里“嗡”的一声炸开。
“凭啥是她?”刘二丫扯着嗓子喊,“她爸是赌鬼,她妈是疯子!”
蒲小英没回头,手指捏着衣角,指节发白。
“闭嘴!”王老师一拍桌子,“再吵滚出去!”
刘二丫撇撇嘴,小声嘀咕:“神气什么,早晚跟她妈一样疯……”
蒲小英转身,黑眼珠亮得吓人:“你再骂我妈试试?”
刘二丫被她盯得发毛,缩了缩脖子:“疯、疯子生的也是疯子……”
“啪!”
蒲小英一巴掌甩过去,脆生生的响。
教室里静了一秒,随即炸开锅。
“打人了!蒲小英打人了!”
蒲大柱蹲在茅坑上,裤腰带松着,肚子咕噜响。
“妈的,一个月没沾荤腥了……”浑身不自在,像被抽了筋的癞皮狗。
赌不敢去,家里那个疯婆娘又碰不得,憋得他浑身冒火。
“金牙那儿……”他眼珠子一转,“听说新来了几个娘们……”
裤腰带一紧,他蹿出茅房,鬼鬼祟祟往村东头摸。
“金牙哥!金牙哥!”
蒲大柱缩着脖子钻进赌场后院,搓着手,笑得谄媚。
金牙正搂着个女人调笑,闻言斜眼瞅他:“哟,这不是‘断指英雄’吗?咋的,手指长出来了?”
“哈哈哈……”
哄笑声炸开,赌棍们围过来,像看猴戏。有人往地上吐痰:我老婆要是敢动刀,老子当场把她埋猪圈里!
蒲大柱佝偻着背,断指伤口在潮湿空气里隐隐作痛。赌场角落的老鼠叫着,像是在嘲笑他。
金牙哥...蒲大柱声音发颤,我就玩两把小的...
旁边一个穿红裙的女人用高跟鞋尖踢他裤裆:你这样的软蛋也配玩?回家喝奶去吧!
赌场最看不起两种人:输不起的,和怕老婆的。金牙把玩着骰子,你他妈两样都占全了!
蒲大柱脸涨的通红:“金、金牙哥,我……我就玩两把……”
“玩?”金牙嗤笑,“你拿啥玩?拿你那半个手指头?”
“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
蒲大柱额头冒汗:“我、我有钱……”
“有钱?”金牙一把扯开他衣兜,抖出几个钢镚,“就这?够买根屌毛!”
女人“咯咯”笑起来,涂着红指甲的手在金牙胸口画圈:“金哥,这人谁啊?臭烘烘的……”
“他啊,”金牙凑近女人耳边,声音却故意放大,“就是那个被自家婆娘剁了手指头的窝囊废!”
“哇!”女人夸张地捂住嘴,“那他老婆得多丑啊,宁可剁他手也不让他碰?”
蒲大柱拳头攥紧,又松开。
“金牙哥,”他挤出笑,“我、我其实是想找个小姐……”
“找小姐?”金牙挑眉,“行啊,老价钱,五十。”
蒲大柱舔舔嘴唇:“能、能便宜点不?三十……”
“三十?”金牙一脚踹翻凳子,“你当老子这是菜市场呢?滚!”
“哐!”
蒲大柱被踹得踉跄,撞在墙上,断指处传来钻心的疼。
他想起二十岁那年第一次逛窑子,裤腰带还没解开就被姑娘笑话。那时的羞耻和现在重叠在一起,像两块发霉的饼子,嚼在嘴里全是酸苦。
“金牙哥,我、我真憋不住了……”他佝偻着腰,像条发情的野狗。
金牙眯起眼,突然笑了:“成啊,给你个优惠。”
他冲角落里招招手:“小翠,过来。”
一个瘦得像竹竿的女人走过来,脸上粉涂得跟刷墙似的。
“这老主顾,”金牙拍拍小翠的屁股,“伺候好了。”
小翠瞥了眼蒲大柱,撇撇嘴:“就这?半截手指的废物?”
“三十块...“小翠压低声音,
“够买三斤敌敌畏,喝下去比搞女人痛快多了。“她指甲指进蒲大柱松垮的肚皮,“你这样的男人啊,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蒲大柱脸皮抽了抽,却不敢发作,只搓着手赔笑:“呵呵,姑、姑娘,咱进屋……”
小翠翻个白眼,扭着腰往柴房走。
柴房里霉味混着腥臊,蒲大柱急不可耐地扑上去。
小翠一把推开他:“急啥?钱呢?”
蒲大柱掏出皱巴巴的三十块,小翠一把抢过,塞进枕头里。
“脱裤子。”她命令道。
蒲大柱手忙脚乱地解裤带,断指不灵活,半天解不开。
就你这货?小翠撇嘴,别是个银样镴枪头吧?
蒲大柱的裤带已经解了一半,闻言僵在原地:你他妈说谁?
小翠猛得抽了抽鼻子:“你身上啥味?跟泡了泔水似的。
蒲大柱这才想起-—他已经大半个月没洗澡,裤裆里还粘着上次挨打时的尿渍。
她的眼神像把生锈的剃刀,刮得蒲大柱浑身发紧。这女人眼角有颗泪痣,让他想起李红梅刚被买来时,洞房夜哭出的那颗泪,也是这么挂在眼角,要掉不掉的。
小翠“啧”了一声,自己撩起裙子往草堆上一躺:“快点吧,老娘没工夫陪你磨叽。”
“看啥看?“小翠突然揪住他耳朵,“老娘那里是镶金了吗?”
蒲大柱扑上去,动作粗鲁得像头猪。
小翠疼得“嘶”了一声,一巴掌扇过去:“轻点!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蒲大柱捂着脸,脑子里冒出李红梅。
那女人以前从来不敢打他……
“发什么呆?”小翠踹他一脚,“不行就滚!哼!
蒲大柱红了眼,一把掐住翠花脖子:“臭婊子!看老子今天怎么弄死你!”
小翠尖叫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柴房门被踹开,金牙带着人冲进来,一脚把蒲大柱踹翻。
“妈的,敢在老子的地盘闹事?”
“哐哐哐!”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蒲大柱蜷成一团,护住脑袋。
“金牙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金牙揪着他头发,往墙上撞:“真他妈的废物点心!连嫖娼都不会!活该被自家婆娘剁手!”
血从额头流下,糊了蒲大柱一脸。
他透过血雾,看见小翠站在一旁,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蒲大柱贴着墙根走,影子被月光拉得像条瘸腿狗。村东头的老槐树上吊着条破红塑料袋,风一吹就晃,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操你妈的...“他踹飞颗石子,惊起两只野猫。母猫骑在公猫背上,叫得比金牙赌场的娘们还骚。他裤裆突然一热,又凉了--一妈的,居然是尿了几滴。
“人要是活成畜生都不如,连畜生都要笑话你。”他想,“可畜生急了能咬人,我呢?”
人活成畜生不难,难的是畜生还想装人。
李红梅坐在灶台前,盯着火苗发呆。
一个月前那晚的记忆像块烙铁,烫得她整夜睡不着。
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像随时会熄灭的蜡烛。
灶膛里的火突然“噼啪”炸响,迸出一颗火星子,烫在她手背上。她没躲,仿佛这具身体早已不是自己的。
火苗舔着锅底,就像日子啃着人的骨头。她想不通,女人结婚就像这口铁锅,烧得再红再热,最后也不过落个千疮百孔的下场。
“妈……”蒲小英轻轻靠过来,小手搭在她肩上。
李红梅回过神,摸了摸女儿的头:“作业写完了?”
“嗯。”蒲小英点头,“老师让我去县里比赛。”
“好。”
蒲小英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妈,我今天打人了。”
李红梅手一顿:“谁?”
“刘二丫。”蒲小英攥紧衣角,“她骂你……是疯子。”
穷人的尊严是件破棉袄,脱了冷,穿着痒,补丁摞补丁还要假装是件新衣裳。
李红梅的手顿了顿。孩子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教室的粉笔灰,掌心却已经磨出了茧子。
去写作业。她声音沙哑。
写完了。蒲小英掏出作业本,上面全是红勾,王老师说我能考县重点。
她抱住女儿,瘦削的肩膀硌得孩子生疼。
有些孩子生来就是种子哪怕落在粪堆里,也要开出朵花来给老天爷看看。
妈,你哭了?
没有。李红梅抹了把脸,灰进眼睛了。
院门突然被撞开,蒲大柱踉踉跄跄地跌进来,满脸是血。
院里的老母鸡突然扑棱着翅膀惊飞起来。蒲大柱满嘴酒气混着血腥味,右眼肿得睁不开。
臭...臭婊子...他吐出一颗带血的牙,你们...都盼着我死...
李红梅默默把蒲小英推到身后。
“疯、疯子……”他指着李红梅,手抖得像筛糠,“你们都是疯子……”
李红梅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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