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刚刚燃起便被无情掐灭。王烁拉着年轻技术员还没跑出十米，前方阴影里突然闪出两名“屠夫”的手下，枪口冷冷地指着他们。后路也被堵死，另外几名打手呈扇形围拢过来，彻底切断了他们通往通风口的路径。
“跑啊？怎么不跑了？”“屠夫”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慢悠悠地踱步上前，强光手电毫不客气地打在王烁和年轻技术员惨白的脸上。
梭温也战战兢兢地跟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彻底瘫软在地，嘴里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年轻技术员浑身抖得像筛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王烁缓缓松开拉着他的手，站直了身体。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漫过心头，但出乎意料的，在这极致的压力下，他的内心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选项b失败了，他没能创造奇迹。现在，他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面对苏奇督最初的“考验”。
“屠夫”走到王烁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那双凶戾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和嘲弄：“林大工程师，好手段啊！又是柱子要塌，又是电路起火……这戏法变得，连我的人都差点被你唬住。”他用力拍了拍王烁的脸颊，力道不轻，“可惜，戏法终究是戏法。”
王烁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屠夫”似乎很满意他这种“认命”的态度，咧了咧嘴，从腰间抽出另一把手枪——正是之前梭温交给王烁的那把装了消音器的——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缓缓地，带着一种仪式般的残忍，递到了王烁面前。
“老板的规矩，坏了规矩的人，必须付出代价。”“屠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在弥漫着烟尘和焦糊味的空气中回荡，“这小子，还有你，”他指了指年轻技术员，又指向王烁，“你们俩，今晚总得有一个躺在这里，给老板一个交代。”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王烁每一寸紧绷的神经：“林默，老板欣赏你是个人才，给你机会。现在，机会还在你手里。”他晃了晃手中的枪，“拿起来，做完你该做的事。之前的一切，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你，还是技术部那个前途无量的林主管。”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把冰冷的黑色手枪上，聚焦在王烁的脸上。梭温屏住了呼吸，年轻技术员发出了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王烁看着眼前那把手枪。黑色的烤蓝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消音器的螺纹清晰可见。它静静地躺在“屠夫”那布满老茧的手掌中，仿佛一件普通的工具。
但王烁知道，它不是。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疼痛。脑海中，阿雅期盼的眼神和赵静冰冷的指令再次交替闪现，与眼前这残酷的现实激烈碰撞。
拿起它，扣动扳机，他或许能暂时赢得喘息之机，甚至可能获得接触“天使”数据库的机会。这是最“理智”的选择，是系统曾经提示的“最优解”。
可是，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用一个无辜者（或者至少罪不至死）的鲜血，来染红自己的晋升之路。意味着他将在自己灵魂的审判席上，永远刻下“刽子手”的烙印。意味着他可能永远无法再坦然面对阿雅那双清澈的、相信他能带来“光明”的眼睛。
“屠夫”耐心地等待着，嘴角那抹残忍的笑容始终挂着。他不着急，他享受这种猎物在绝望中挣扎的过程。
梭温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林工！拿着啊！快拿着！听屠夫主管的！不然我们都会死！”
他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在这死寂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王烁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每一个关节的活动都仿佛能听到咯吱的声响。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那把手枪。
他想起了自己穿上军装时的誓言，想起了“蟑螂”临死前可能有的恐惧，想起了自己潜入这里的初衷……这一切，难道最终都要终结于这扣动扳机的一声轻响吗？
他的手，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枪身。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传遍了全身。这重量，不仅仅是金属的重量，更是良知、罪孽、抉择和未来所有可能性的重量！重若千钧！
他感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几乎握不稳这冰冷的杀人凶器。
“对，就这样，”“屠夫”的声音带着鼓励，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拿稳它。对准他的头。很简单，就像你平时敲代码一样，轻轻一下，一切就都结束了。你还是你，园区还是园区。”
王烁的手指，搭在了扳机护圈上。他能感觉到扳机那冰冷的弧度。
年轻技术员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王烁，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恐惧和哀求。
王烁与他对视着。那是一张还很年轻的脸，带着技术员常有的、略显苍白的肤色，此刻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他可能只是多嘴了几句，可能只是对未来的命运感到恐慌……他罪不至死。
王烁的食指，缓缓向扳机施加压力。很轻，很慢，但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已经蓄势待发。
他的额角，一滴冷汗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沿着鬓角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整个仓库里，只剩下火苗偶尔窜起的噼啪声，以及众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王烁的脑中一片空白，又仿佛塞满了无数纷乱的念头。阿雅，赵静，陈教授，苏梅，“蟑螂”，梭温，还有眼前这个即将因他而逝去的年轻生命……
枪口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闭上了眼睛。食指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
下一秒，就是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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