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像是每一寸骨骼都被碾碎，又粗暴地拼接起来。
陆言猛地从床上弹起，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他剧烈地喘息着，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中急速缩放，茫然地扫视着四周。
熟悉的大学宿舍，有些掉漆的书桌，屏幕上还停留着未写完的代码界面，对面床铺传来室友轻微的鼾声。
窗外，是宁静的、未被霓虹与嘶吼吞噬的夜空。
“我……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双手，白皙，修长，没有经年累月搏杀留下的伤疤与老茧。床头柜上的电子日历，清晰地显示着——2044年9月28日。
三天！距离那场席卷全球、将世界化为数据战场的“方舟系统”降临，还有整整三天！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冲上他的头顶。前世二十五年的挣扎、背叛、失去，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他，一个在末世中艰难求存，最终却死于一场可笑意外的游戏架构师，竟然真的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先知先觉！未来的所有重大机遇、隐藏任务、资源节点……如同清晰的攻略，在他脑中一一陈列。这一世，他将站在所有人的顶端，他将……
【警告！检测到未知数据流干扰……】
【系统核心协议遭遇冗余访问……错误！错误！】
【……正在尝试修复……修复失败……启动备用方案……】
一连串冰冷、急促，毫无感情色彩的电子提示音，如同钢针般狠狠扎入他的脑海，打断了他所有的畅想。
陆言闷哼一声，捂住了额头。
【备用方案启动完毕。当前‘方舟系统-重生’协议运行状态：异常。】
【错误代码：ERR_overcapacity。】
【描述：重生者灵魂信标连接数超出额定负载。当前连接数：999\/1。】
【提示：祝您好运，幸运儿（？）。】
脑海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言僵在原地，脸上的狂喜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错愕与冰冷。
999……除以1？
他不是唯一的重生者？
他不是被命运选中的主角，而只是一场……大规模、批量化、并且明显是出了bUG的“重生者内测”中，微不足道的九百分之一？！
“开什么玩笑……”陆言低声自语，声音干涩。
他用力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清晰的痛感传来，这不是梦。
几乎是本能，前世作为顶尖游戏架构师的职业素养瞬间压倒了情绪的惊涛骇浪。面对一个充满未知bUG的程序，第一要务是什么？
不是抱怨，不是恐惧。
是理解它，分析它，然后……利用它！
他猛地从床上翻身而下，动作轻灵得不像话，这是久违的年轻身体。他坐到电脑前，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已然恢复冷静，甚至带着一丝锐利探究神情的脸庞。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快得带起了残影。他没有去搜索任何关于“未来”的信息，而是直接编写了一个简洁高效的数据爬虫程序，设定了几个关键参数——全球范围内，异常气象报告、未确认生物目击事件、突发性的地质变动、以及……大规模群体性“幻觉”或“预言”言论。
做完这一切，他靠向椅背，深吸了一口气。
999个重生者。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所有已知的“独家机缘”，都将面临残酷的争抢。意味着所谓的“先知”优势，将大打折扣。意味着这个世界，从一个为他量身定制的“单机攻略版”，瞬间变成了一个充斥着999个同样拥有“攻略”的玩家的“超级大乱斗服务器”！
混乱，极致的混乱！
但在这极致的混乱之下，陆言的嘴角，却难以自抑地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有趣。
这比他预想中，按部就班地成为“龙傲天”要有趣太多了！
一个出了致命bUG的系统，一群自以为是“天命之子”的竞争者……这简直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充满挑战性的开放世界沙盒游戏！
他点开爬虫程序刚刚捕获到的一条实时热点新闻推送。
标题颇为耸动：《惊爆！d市某大学生自称重生，精准预言半小时后邻市化工厂泄漏事件！》
下面的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真的假的？剧本吧！”
“他说的细节全对上了！救援队刚确认！”
“重生者？我还穿越者呢！”
“兄弟，说说下一期彩票号码是多少？”
陆言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网页。
看，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试图利用“先知”来博取关注和利益了。愚蠢，且低级。
他的爬虫程序又捕捉到几条语焉不详，但内核相似的网络发言，分布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社交平台。有人在高调宣称末世将至，呼吁囤积物资；有人在隐秘地打听某些特定地点或人物的信息；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用模糊的“预言”在网络上塑造自己“先知”的形象。
陆言冷静地将这些信息分类、归档，并在他刚刚建立的本地数据库中，为每一个疑似“重生者”的存在建立了一个初步的行为档案。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其中一个Id名为“浩爷无敌”的用户身上。这个人在东南地区的本地论坛上异常活跃，不仅公开宣称自己重生者的身份，详细描述了末世初期几种低阶怪物的弱点，更是嚣张地公布了几个“新手福利”资源点的具体坐标，并扬言“谁敢跟浩爷抢，就弄死谁”。
“典型的炮灰性格，缺乏危机意识，信奉暴力，容易操控……也容易树敌。”陆言轻声分析着，将这个“浩爷无敌”标记为【重点观察目标：A-01】。
就在这时，他习惯性地在脑中调用【规则之眼】，试图分析一下当前世界的“基础规则稳定性”。
然而，视界之中，除了那些代表物质世界的正常线条和数据流之外，在那代表着“系统底层规则”的区域，他看到了无数条杂乱无章、相互冲突、甚至不断报错的猩红色代码，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翻滚、碰撞、湮灭……
整个世界的规则框架，仿佛一个勉强运行、却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的、千疮百孔的破烂程序。
陆言的瞳孔微微一缩。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这个承载着他们999个重生者的“服务器”，似乎……并不稳定？
而就在这片混乱的猩红代码深处，他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异常纯净的蓝色数据流，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在庞大的错误洪流之中。
那是什么？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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