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里的罐头随着步伐轻轻磕碰，发出令人心安的实心声响。凌倾雪跟在沈默身后，穿行在巨大立交桥投下的阴影里。桥墩上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像一张张干枯的网。空气里混杂着尘土、铁锈和若有若无的腐臭，但比之前途经的尸堆要淡得多。
沈默的脚步突然停住，毫无征兆。凌倾雪差点撞上他挺直的后背。他微微侧头，银灰色的狼耳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这边。”他指向桥洞侧面一条几乎被野草吞噬的小径。那路径狭窄，通向一片死寂的居民区，那些楼房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无数只失明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闯入者。
就在沈默准备迈步时，凌倾雪猛地伸手，指尖紧紧攥住了他破旧外套的袖口布料，力道大得让自己都愣了一下。“等等，”她的声音干涩，几乎只剩下气音，“看那边。”
沈默身体瞬间绷紧，像蓄势待发的弓，目光锐利地投向凌倾雪示意的方向。只见三只丧尸，正从一栋楼的门洞里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挪”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迟缓。最前面那只，右臂齐肩而断，残存的腐肉像破布条似的晃荡着；中间那个，左腿从膝盖以下没了，全靠双手和一条右腿在地上艰难地爬行，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力，半天挪不出半米；最后面那个最是骇人，整个下巴不翼而飞，露出黑洞洞的咽喉，只能发出一种漏风似的、断断续续的“嗬……嗬……”声。
它们的动作慢得超出了常理，像是生锈的发条玩具，动力将尽。转向凌倾雪他们的过程，花了漫长到令人窒息的十几秒，肢体僵硬得仿佛随时会散架。
凌倾雪皱紧眉头，指尖“噗”地窜出一小簇橙红色火苗，在昏暗中跳跃。这太反常了。昨天便利店那场生死搏杀还历历在目，变异丧尸的速度快如鬼魅。可眼前这些……连维持基本的移动都显得无比艰难。
她故意用脚尖踢动一块碎石。石子滚动的清脆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残丧们浑浊的眼珠转向声源，喉咙里的嘶吼变得急促，充满了渴望，但它们的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泥沼拖住。那个爬行的丧尸，双手奋力向前扒拉，也只是在地上留下几道浅痕，速度慢得让人心焦。
一种古怪的念头驱散了部分恐惧。凌倾雪没看沈默，自己往前走了几步，离那只断臂丧尸只有三五米远。她没用银火——那是不受控的底牌——只将普通的火苗甩向丧尸后背。
“滋……”火焰沾上腐肉，迅速蔓延。但接下来的情形让她怔在原地：那丧尸几乎没怎么挣扎，只是晃了晃，便像一滩烂泥般扑倒在地，火苗很快熄灭，留下一小堆比普通丧尸焚烧后更显焦黑脆弱的残骸。轻松得……像是在烧一张浸了油的纸。
“小心！”沈默的低喝传来。
凌倾雪回头，发现那只爬行的丧尸不知何时竟蠕到了她脚边，爪子正以慢镜头般的速度抓向她的脚踝。那速度慢得……她甚至有时间思考是该后退还是直接踩上去。她选择了后者，同时反手将火苗按在它的头顶。同样的，几乎没有抵抗，丧尸便瘫软下去。
最后那只无下巴的丧尸，似乎感知到同伴的彻底消亡，竟发出一种类似呜咽的含混声响，拼命想往回爬。沈默捡起一块砖头，精准地砸在它的后脑勺上，结束了这怪异的痛苦。
危机解除得太过轻易，反而让人不安。凌倾雪蹲下身，用匕首尖端小心地拨弄焦黑的残骸。骨头异常酥脆，轻轻一碰就碎成碳粉。这绝不是正常丧尸该有的强度。
“不对劲。”沈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也蹲了下来，捻起一点骨渣在指间搓了搓，又凑近鼻尖闻了闻，眉头紧锁，“病毒……很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削弱’了。”
凌倾雪心脏猛地一跳。她立刻伸手进背包，摸索到那块尚未吸收的火系异能晶体。淡红色的晶体躺在掌心，在昏暗光线下，她似乎看到晶体边缘萦绕着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银亮光泽，如同月晕。她握紧晶体，一股熟悉的、清冽的暖意从掌心蔓延开，与银火出现时的感觉隐隐呼应。
“是因为这个吗？”她将晶体递到沈默眼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昨天吸收了两块之后，我就觉得异能有点不一样……今天对付这些残丧，容易得不像话。”
沈默接过晶体，指尖仔细抚过表面。他见过的异能晶体不少，从未见过这般带着奇异光泽的。他闭上眼，似乎在感受。片刻后，他睁开眼，银灰色的瞳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将晶体递回：“能量很杂。有火系的狂暴，但还有别的……一种很‘干净’的东西。” 他没有明说，但眼神已经表明，他想到了凌倾雪那诡异的银火。
“可如果不是晶体，”凌倾雪握紧晶体，感受着那丝暖意，像是在握住一个谜团，“难道这片区域的丧尸特别弱？” 她自己都不信。她再次尝试调动普通异能，橙红的火苗“呼”地窜高，热度灼人，连空气都微微扭曲。她又集中精神想召唤银火，那暖意仍在，却如深潭之水，波澜不惊。它依旧不受控。
“先离开。”沈默突然打断她的尝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绝。他的狼耳竖直，转向某个方向，鼻翼微动，“黑蝎的人，很近。还有新鲜的血腥味。”
凌倾雪瞬间收起所有杂念。两人迅速闪身躲进一栋破楼的墙角，透过窗户的破洞向外窥视。
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恐的惨叫由远及近。“妈的！这些鬼东西怎么这么快！！” 三个穿着黑蝎族服饰的男人狼狈逃窜，身后跟着五六只动作迅捷、爪牙泛着幽光的丧尸，与刚才那些残丧判若两“尸”！
凌倾雪瞳孔骤缩。为什么？！那边迅如疾风，这边慢如蜗牛？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向紧握晶体的手。是因为……她刚才在桥洞附近，而黑蝎族的人，是从更远的地方来的？难道晶体的能量……能形成某种无形的“场”，削弱范围内的丧尸？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走。”沈默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拉回了她的思绪，“他们被缠住了，是好机会。我们去城西的废弃医院，那里物资可能更多。”
凌倾雪用力点头，将晶体紧紧按在胸口，仿佛它能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她最后瞥了一眼远处血腥的追逐，转身跟上沈默迅捷而沉默的背影。
那晶体，还有她掌心的秘密，或许比活下去本身，隐藏着更巨大、也更危险的真相。这片废土，看来并不只是生存之战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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