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晨光熹微,却驱不散星陨广场上愈发鼎沸的人声。
林玄盘坐于擂台角落,青衫在渐烈的日光下,仿佛蒙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他闭着眼,心神却如明镜,映照着自身。昨日两战,尤其是与南宫朔那场剑与指的碰撞,让他对自身之“道”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踏星步》于方寸间腾挪,是生存之基;《碎星指》聚力于一点,是破坚之矛;《星辉·缠丝劲》变化由心,是控场之网。三者互为补充,构成了他目前的战斗体系。然而,他亦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局限——面对绝对的力量,或更诡异的法门时,他缺少一锤定音,或是能扭转乾坤的底牌。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招式不在多,在于用之妙存乎一心。”他心中掠过一句源自星陨阁残卷的箴言,躁动的心渐渐沉静下来。有些东西,强求不得,需在战斗中砥砺,于生死间感悟。
恰在此时,执事那经由阵法放大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响彻第七擂台:
“第十一场!林玄,对,拓跋雄!”
“拓跋雄”三字,如同冰锥坠入热油,瞬间引爆了整个广场!惊呼声、议论声、抽气声混杂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蛮王战体!那个来自北境,徒手撕裂过凝辉境妖兽的怪物?”
“完了!林玄技巧虽强,对上这种一力降十会的体修,恐怕……”
高台之上,几位大人物的神色也微有变化。清虚真人拂尘轻摆,不知在推算何种因果。厉战长老则目光炯炯,毫不掩饰对这场力量对决的兴趣。
林玄缓缓睁眼,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他的动作不快,却自有一种沉稳的节奏。踏上擂台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无形的星辰节点上,与脚下镇星岩隐隐共鸣。
他的对手,已如山岳般矗立在对面。
接近九尺的身高,古铜色的皮肤上疤痕交错,简陋的兽皮坎肩被虬结的肌肉撑得紧绷欲裂。拓跋雄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那旺盛如烘炉的气血就灼烧着空气,让光线在他身边扭曲。他盯着林玄,眼神狂野而直接,如同猛兽俯瞰误入领地的羚羊。
“小白脸,细皮嫩肉的,希望你的骨头能比你的脸硬气点。”拓跋雄咧嘴,露出森白牙齿,笑容里是毫不掩饰的暴戾与轻蔑。
林玄能感受到那具躯体内蕴含的、如同蛰伏火山般的恐怖力量,纯粹而野蛮。他没有被对方的言语激怒,只是平静地吐出两个字:“请。”
眼神,却在瞬间锐利如星芒。
“比斗,开始!”
裁判话音未落,拓跋雄便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他根本无需身法,只是简单至极地一脚踏前!
“轰!”
擂台震颤!镇星岩地面竟被踩出一圈蛛网般的裂痕!借助这反推力,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惊人速度,如同一头发狂的太古蛮象,直线冲撞而来!一拳直击,毫无花巧,唯有崩山裂石般的纯粹力量!拳风挤压空气,发出沉闷的音爆!
蛮象冲撞!
林玄瞳孔微缩,《踏星步》瞬间施展到极致,身形如青烟向后飘退,同时右掌紫芒流转,试图以《星辉·缠丝劲》侧击其拳锋,引偏力道。
“嘭!”
气劲交击,闷响如雷!
林玄只觉得一股蛮横霸道、完全不讲道理的力量沿着手臂汹涌袭来,整条右臂瞬间酸麻,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数丈,脚下在岩面上犁出两道浅痕!气血一阵翻涌!
好强的力量!林玄心中凛然。缠丝劲的卸力效果,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大打折扣!
“有点意思!再来!”拓跋雄眼中凶光更盛,双拳如狂风暴雨般轰出!《蛮王拳》施展开来,拳影如山,笼罩四方,每一拳都带着撕裂大地的气势,将林玄的所有退路封死!
林玄将《踏星步》催谷到极限,在漫天拳影中极力闪转,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险象环生。偶尔以“缠丝劲”试图阻滞,那紫色的电芒往往刚一接触,便被狂暴的气血之力震散大半。
“砰!”拳风擦过肋下,火辣生疼。
“嗤!”衣袖被撕裂,手臂添上一道血痕。
场面看上去岌岌可危,林玄似乎完全被压制,只能凭借精妙身法勉力支撑。
台下惊呼不断,高台上厉战长老微微颔首,清虚真人眉头微蹙。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玄,眼神却愈发清明冷静。紫微星痕在识海中无声运转,化为一面映照万物的星辰古镜。拓跋雄那狂暴的攻击模式,气血运行的轨迹,力量爆发时肌肉的细微颤动,乃至那“蛮王战体”在极致运转下,于腋下三寸处那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气血凝滞节点……都被这面古镜清晰地捕捉、放大。
至强之处,必有至弱。刚不可久,柔不能守。
终于,在拓跋雄又一记“崩山拳”全力轰出,力量如洪水倾泻,旧力已去,新力在那强横躯体内将生未生的那个电光石火的刹那——
林玄动了!
他不再后退,反而迎着那恐怖的拳势,身形猛地一矮,如灵燕贴地疾掠,险之又险地避开锋芒,瞬间切入拓跋雄因发力而空门大开的近身范围!同时,他左手食中二指并拢,体内星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决心疯狂压缩、凝聚!
碎星指!
指风如电,点出的方向,并非拓跋雄肌肉最厚之处,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向那处气血凝滞的节点!这一指,凝聚了他对“碎星”真意的全部理解,将穿透与破灭的意境提升到了极致!
“噗——”
一声轻响,如刺败革!
凝聚到极致的碎星指力,悍然洞穿了那灼热磅礴的护体气血,精准地点在了节点之上!
“呃啊——!”
拓跋雄发出一声痛怒交加的狂吼,右半身气血运行骤然中断,磅礴力量瞬间消退,整条手臂连带半边身子陷入麻痹!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一个剧烈的踉跄!
战机已现!
林玄眼中寒芒暴涨,身形如旋风般回转,右掌之上,紫色星辉以前所未有的浓度汇聚!他没有呼唤任何新的招式名号,只是将周身星力、连日来的感悟、以及那份不屈的意志,尽数融于这一掌之中!
掌风过处,空气凝滞,仿佛引动了周天星辰的微光,带着一股煌煌然、不容置疑的镇压之势!
“镇!”
他心中默念,一掌印出,直取中宫!
“嘭——!!!”
如同陨星撞击山岳!沉闷到极致的巨响轰然炸开,震得不少人耳膜嗡鸣!
拓跋雄那铁塔般的身躯,被这蕴含了星辰大势的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胸膛!他双眼猛地凸出,脸上充满了荒谬与惊骇,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轰中,双脚离地,向后抛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刺目的弧线。
“轰隆!”
他重重砸在擂台边缘的光罩上,光罩剧烈凹陷、明灭不定,最终,他滑落在地,挣扎难起。
死寂。
片刻后,欢呼声如同山崩海啸般爆发开来!
林玄平复着激荡的气息,看着倒地的对手,眼神复杂。在碎星指破开其气血的瞬间,他再次捕捉到了一丝与赵魑同源的、冰冷死寂的气息,虽被旺盛气血掩盖,却真实存在。
“这潭水,果然深不见底……”他心中的警惕,远比胜利的喜悦更为浓烈。
裁判深吸一口气,高声宣布:“林玄,胜!”
声浪如潮,林玄之名,响彻广场。
他微微蹙眉,感受着消耗近半的星力,抬头望向高远的天穹。
烈日正当空,前路犹未卜。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拉开序幕。
(第二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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