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朔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废弃的山坳木屋内,跳跃的篝火在众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林微倚靠在铺着干草的墙角,身上裹着厚厚的皮裘,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已重新燃起了锐利的光芒。
他刚刚将自己对“气运之网”的模糊感知以及关于“气运战阵”的初步构想,选择性地告知了赵干、柳如烟等核心几人。
他没有提及噬魂教,只说是发现了蛮族邪法的一些规律和可能的克制之道。
“……蛮族气运虽盛,却内藏混乱,且其邪法根源已遭重创,正是其相对虚弱之时。”
林微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冷静,
“徐将军大军新至,复仇心切,若贸然与蛮族正面决战,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且可能再度被邪法所乘。”
赵干眉头紧锁,沉声道:“国师所言极是。徐将军性情刚烈,朔风城之败恐已让他怒火攻心,若无人劝阻,只怕……但如今我们与大军失散,如何传递消息?又如何让徐将军相信这……这气运战阵之说?”
他身为锦衣卫,对玄异之事接受度已算高的,但“气运战阵”这等闻所未闻的概念,依旧让他感到难以置信。
拓跋雄挠了挠头,瓮声瓮气道:“林兄,你说咋办就咋办!老子信你!不过,要俺老拓去跟那些丘八讲什么气运、战阵,那可真是对牛弹琴了。”
柳如烟沉吟片刻,清冷开口:“当务之急,是尽快与徐将军汇合。
但蛮族游骑四出,我们人数太少,目标明显,需寻一稳妥路径。
此外,若要对徐将军施加影响,空口无凭恐怕不行,需有切实的……证据或战绩。”
林微微微颔首,柳如烟的话说到了关键。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地面上用木炭简单勾勒的北疆地形图上,手指点向了落鹰涧与朔风城之间的某个区域。
“我们需要更准确的情报。”
他缓缓道,“蛮族新破朔风,正在消化战果,其大营必然混乱,也是戒备可能松懈之时。
我欲今夜再探敌营,并非强攻,而是潜入其外围,观察其兵力调动、士气状况,尤其是……确认那施展邪法的核心人物是否还在,以及……那神秘的狼嚎究竟来自何处。”
“不可!”
“公子,您的身体……”
“国师,万万不可!”
云疏影、林安和赵干几乎同时出声反对。
林微重伤未愈,此刻再去冒险,无异于送死。
林微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眼神坚定:
“我的伤势我清楚,短时间内无法与人动手,但若只是隐匿行踪,远观探查,尚有几分把握。此事关乎大军动向乃至北疆局势,不得不为。”
他顿了顿,看向赵干和柳如烟,“赵大人,柳姑娘,此行需身手高绝、心思缜密之人同行,不知……”
赵干立刻抱拳:“下官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柳如烟也轻轻点头:“愿随国师前往。”
拓跋雄刚要嚷嚷着同去,林微却看向他:“拓跋兄,你与南宫兄留守此地,保护疏影和林安,并负责接应。我们人少,需有后援。”
拓跋雄虽然不甘,但也知道林安和云疏影需要保护,只得闷声应下。
子时将近,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乌云散开些许,露出几颗寒星,冷漠地俯瞰着苍茫雪原。
林微换上了一身与雪地颜色相近的白色劲装,外面罩着白色斗篷,脸上也蒙了白巾,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眸。
赵干和柳如烟同样是一身雪地伪装。
三人都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白影,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山坳,向着朔风城方向潜行而去。
一路上,他们避开了几队蛮族的巡逻骑兵,也见到了不少战争留下的惨状:被焚毁的村落,冻毙在路边的尸体,丢弃的辎重……越靠近朔风城,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便越浓,一种死寂中酝酿着疯狂的气氛令人窒息。
一个多时辰后,三人终于抵达了距离蛮族大营约两里外的一处高地。
借着稀疏的星光和营地的火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片连绵十数里、如同匍匐巨兽般的营地。
与想象中攻破雄关后的狂欢不同,蛮族大营显得异常……混乱。
随处可见燃烧的篝火,但却少有欢呼畅饮的景象,更多的是搬运劫掠物资的忙碌身影,以及围坐在火堆旁、沉默进食、眼神中带着疲惫与麻木的蛮族士兵。
营地边缘,甚至能看到一些小规模的争执和斗殴,似乎是为了争夺战利品。
“看来,破城之后,蛮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赵干压低声音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柳如烟目光锐利,扫视着营地的布局,尤其是那座已经沦为废墟的祭坛方向:
“祭坛未有重建迹象,那三个黑袍人也未见踪影。邪法的气息……淡了很多。”
林微没有说话,他闭上双眼,将神识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避开那些气血旺盛、气息混乱的区域,专注于感知营地整体的“气”。
混乱、暴虐、贪婪……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如同污浊的泥潭。
但在那祭坛废墟处,他确实只感受到一些残留的、无主的邪气,并未发现那个面具修士特有的、凝练而阴冷的灵魂波动。
“主持邪法的核心人物,可能暂时离开了。”
林微睁开眼,低声道。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与蛮族风格迥异的低沉号角声,从营地更深处,靠近那座黑色石山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骚动和……压抑的狼嚎?
不是一头,而是数十头,甚至上百头狼同时发出的嚎叫,声音中充满了野性、不屈,甚至带着一丝……悲壮?
“那边……”
柳如烟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俘虏营?”
林微凝神望去,只见在黑色石山的阴影下,有一片被简陋木栅栏围起来的区域,里面影影绰绰,似乎关押着不少人。
而那些狼嚎声,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难道是……朔风城的俘虏?
可狼嚎又是怎么回事?
“过去看看,小心。”
林微当机立断。
他有种预感,那神秘的狼嚎和这些俘虏,或许隐藏着重要的信息。
三人如同雪地中的狐魅,借着地形和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俘虏营的方向靠近。
越是靠近,那股混杂着绝望、悲伤、却又带着一丝顽强抵抗意志的气息便越是清晰。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俘虏营不足一里,能够隐约看到栅栏内攒动的人影和周围巡逻的蛮族守卫时,林微怀中的天衍罗盘,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悸动!
他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拉住了身旁的赵干和柳如烟,低喝道:“停!有埋伏!”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前方一片看似平坦的雪地突然炸开!
数道身着白色伪装、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暴起!
他们手中并非蛮族常用的弯刀,而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奇形短刃,以一种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分别袭向林微三人的要害!
速度快得惊人!
而且无声无息!
这些人,绝非普通蛮族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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