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沈倾凰躺在冷宫的地面上，身下是枯草。囚衣被血浸透，硬邦邦地贴在身上。北风从破窗吹入，卷着雪沫。
耳边回荡着刑场上的声音。
监斩官的高喝。刽子手挥刀的风声。人头落地的闷响。
最清晰的，是父亲沈啸天的悲吼：凰儿！沈家冤啊！
冤。
这两个字烫在她的灵魂上。沈家满门忠烈，为皇甫晟的皇位征战流血，结果却是的罪名，满门抄斩。她这个曾被许以皇后之位的人，被灌下毒酒，丢在冷宫。
她看到皇甫晟穿着龙袍，居高临下。他身边是沈倾莲，穿着皇后才能穿的正红宫装。
沈倾莲笑着说：姐姐安心去吧。沈家的荣耀，还有晟哥哥，以后都由莲儿来享受。
恨意如同岩浆，在她胸腔里灼烧。
若有来世……我沈倾凰发誓，定要饮尔等之血，啖尔等之肉！
意识在怨恨中涣散，沉入黑暗。就在她以为要彻底消失时，一股力量将她拽回。
咳！咳咳！沈倾凰猛地睁开眼，剧烈咳嗽。身下是柔软的锦褥，鼻尖是熟悉的苏合香气。
她环顾四周。缠枝莲纹的锦帐，紫檀木书案，摊开的字帖，天青瓷茶杯。
这是她的闺房。
她抬起手，皮肤细腻，没有伤痕。她扑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是她十五岁及笄礼前的脸。
她重生了。
狂喜过后，是清晰的仇恨。那些鲜血，那些背叛，一幕幕重现。
皇甫晟！沈倾莲！你们等着！这一世，我定要逆转乾坤，护我家族，将你们拖入深渊！
小姐，您醒了？门外是丫鬟秋云的声音，二小姐来了，在外间等着。
沈倾莲！
沈倾凰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压下。她需要冷静。现在撕破脸，是以卵击石。
她用冷水洗脸，坐回镜前，调整表情，让脸上只剩下娇憨和天真。
请妹妹进来。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
门开了，沈倾莲走进来，穿着淡粉衣裙。
大姐姐身子可好些了？沈倾莲走近，声音温柔，听说你昨日吹了风，妹妹担心得没睡好。她伸手想挽沈倾凰的手臂。
沈倾凰侧身避开，坐下梳头：劳妹妹挂心，小憩而已，无碍。
沈倾莲的手僵住，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今天的沈倾凰似乎不一样了。眼神不再清澈，变得深沉。
她很快掩饰过去，笑道：姐姐没事就好。及笄礼快到了，母亲正为你准备礼服头面，定让姐姐成为京城最耀眼的贵女。
沈倾凰透过镜子看着沈倾莲。
及笄礼。前世就是那天，沈倾莲母女在茶里下药，让她出丑。沈倾莲却献舞，博得美名。
阴谋从这时就开始了。
沈倾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好戏刚开始。这次，看谁才是看戏的人。
她放下梳子，声音平静：辛苦苏姨娘和妹妹了。
沈倾莲觉得这话里有刺，却又挑不出错处。她正想再试探，敲门声又响了。
春桃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血燕粥。大小姐，用些粥吧。
沈倾凰看着那碗粥。前世，就是这碗粥让她浑身起红疹，在及笄礼上出丑。
先放着。她语气冷淡。
春桃劝道：夫人特意吩咐的，大小姐好歹用些。
沈倾莲也帮腔：姐姐若不想喝，不如给我？
沈倾凰心中冷笑。她起身端过粥碗，走到窗边，在全屋人惊愕的目光中，将整碗粥倒进了窗台上的花盆里。
我不喜欢这味道。她把空碗放回托盘，收拾了吧。
春桃脸色煞白，哆嗦着退下。沈倾莲也愣住了，这样的沈倾凰让她感到陌生和恐惧。
姐姐……
妹妹先回吧。沈倾凰打断她，我累了。
沈倾莲只得离开。
屋里安静下来。沈倾凰站在窗前，看着被粥污浊的兰花。
这只是开始。春桃是苏姨娘的眼线，这院子里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她要一个个揪出来，清理干净。
皇甫晟，沈倾莲，苏姨娘……等着吧。这场戏，我会好好陪你们唱。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
夜幕降临，锦绣阁里静悄悄的。沈倾凰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她在等。
前世今晚，会有个小丫鬟偷偷溜进她房间，想要偷走她明日要戴的簪子。那时她睡得沉，第二天才发现簪子不见了，在及笄礼上好一阵慌乱。
这一次，她要亲手抓住这个贼。
约莫子时，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沈倾凰闭着眼，呼吸平稳，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个声音。
窗户被轻轻撬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那黑影蹑手蹑脚地走向梳妆台，伸手去拿首饰盒里的簪子。
就在黑影碰到簪子的瞬间，沈倾凰猛地坐起：等你很久了。
黑影吓得一颤，转身就想跑。但沈倾凰已经下床拦住了去路。月光照进来，映出来人的脸——是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小菊。
大、大小姐......小菊吓得脸色发白。
谁指使你的？沈倾凰声音冰冷。
小菊支支吾吾不敢说。沈倾凰也不逼问，直接唤来秋纹：去请父亲过来，就说院子里进了贼。
很快，沈啸天带着人赶来。看到被抓住的小菊和桌上的簪子，他勃然大怒。
小菊在沈啸天的威压下，终于招认是受了苏姨娘身边李嬷嬷的指使。
沈啸天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后宅里竟有这等龌龊事，而且还是针对他嫡女的及笄礼。
把这贱婢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发卖出去！沈啸天下令，明日我亲自过问李嬷嬷！
处理完小菊，沈啸天看向沈倾凰，目光复杂：凰儿，你受委屈了。
女儿无事。沈倾凰垂眸，只是明日及笄礼......
你放心。沈啸天语气坚定，有爹在，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你的及笄礼。
送走父亲，沈倾凰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第一局，她赢了。但这只是开始。及笄礼上，还有更大的风波在等着她。
她抚摸着那支失而复得的凤头赤金簪，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来吧，她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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